第14章 道者浑沦(1 / 1)

自那夜疯狂大笑之后,方延身上的酒气半月才除,各处伤口也随之快速愈合,没留下任何疤痕。

方本善两口子见此,俱都惊叹不已。然而,更令他们不可思议的是,又过半月,方延整个人竟变得眸眼明亮,声音铿锵,皮肤也泛起红润来,原本羸弱的小身板比之前强壮了不少。

不过,他们又发现,方延自伤好以后便早出晚归,每次回来皆是浑身酒气,有时还带点伤。

对此二人深感疑惑跟担忧,后来吩咐下客栈的伙计方顺去暗地跟随,才明白个大概。原来方延每天都偷偷溜出客栈去剑桥找黄老蔫儿。

黄老蔫儿在华州百姓眼里属于宗门叛逆,道中淫贼。

因此,张雅香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方延出门,但都被他以翻墙爬树之计化解,就连口口声声以理服人的方本善也被他那张伶俐的小嘴巴绕了进去,无奈之下,两人只得顺其自然。

这一日,张雅香在大厅内正边收拾残汤剩菜,边跟吃客们闲聊,那张嘴简直就是开了刃的刀剑,几句话就将那位试图言辞挑逗的客人噎个半死,但随后的几句又将其逗得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方顺从后厨急匆匆跑进前厅对张雅香说道:“夫人,少爷又从后院翻墙跑啦,还…还…还拎走了您刚给客人做好的蛮牛肉块。“

本就是火爆性子,待听完方顺的禀告,张雅香那对细弯眉即刻扬了起来,左顾右盼之后,竟掐腰直奔厅内柜台。

方顺见此,不由地一咧嘴。

在方家堡时,他就跟着方本善一起走街窜镇叫卖自酿的烈酒,等到了华州城里,自然就成了客栈伙计,见张雅香那架势,他便知道方本善要遭“毒手”,情急之下,忙将双手拢在嘴边,冲柜台方向咳嗽了两声。

方顺是好心提醒,然而柜台内的方本善好像没听见,边看着账本,边哼小曲儿,手里的两块银元宝被他转得“叮当”乱响,欢愉之色溢于言表。

正待落笔写帐之时,他就觉出脑后冷风袭来!紧接着,右边的蒲扇大耳竟一下子被人揪起,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惨叫!

“哎?哎!哎哟…耳朵!我的耳朵…”

突如其来的呼号堪比母猫发春,听了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在座数十位吃客无不惊战,手中筷子俱都“啪啦啦”掉到桌上,甚至地上。

方顺亦是身形一颤,偷眼看去,方本善的半拉老脸已红成猪肝色。

“轻点!轻点!你疯了不成?”方本善正说着,便听张雅香埋怨道:“我就疯啦,都怪你!还断了他的念想,断个屁了,还不是天天往剑桥跑,都要被那个老混蛋带坏啦!“

方本善扫视周遭,见吃客们个个目瞪口呆,其中几位老相识更是忍俊不禁,便连忙小声提醒:“快松开,哎呀呀,那么多客人哪!”

张雅香杏眼一怔,也觉出了唐突,这才松了手。

方本善揉着那只耳朵,咬牙道:“这这这个阎王羔子!后面说…后面说去。“

“那还不走!”

“走走走,哎哟哟!你别掐我腰……”

方本善跟张雅香二人,一前一后去了厅后厢房。

方顺这才松了口大气,这俩人在方家堡时就天天吵,而且每次都能叫我遇上,就那么夹在中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再加上我嘴也笨,只要一张口,铁定我的不是,这次我得躲远点……

“方顺——”张雅香的一声招呼,响脆劲十足,火药味儿依旧。

“唉哟!”方顺的眉头直接拧成麻花状,连晃脑袋带跺脚,终究还是硬着头皮,颠颠跑了去。

厅内有几个长住的熟客见此,俱都哄笑不止,开始打趣起来。

“嘿嘿!这简直就是只俏丽的母老虎,方老善够呛。”

“哈哈哈!不仅俏丽,还做得一手好菜,就是嘴巴太毒。“

“嘘!老板娘耳朵可灵。对啦,她说的那个老混蛋是不是黄老蔫儿?”

“还能有谁呀,那个老家伙……”

……

斜倚树洞口的黄老蔫儿猛打几个喷嚏,未嚼烂的蛮牛肉块通通喷了出去,只留了些渣渣在嘴里。

方延正在洞内垣壁前发呆,听黄老蔫儿声出怪异,急忙转身走向洞口。

这是他第一次被黄老蔫儿带到洞里来,本以为里面只是立锥之地,没想到竟是别有洞天!

洞内空间非常大,而且洞中有洞,他数了数,多达六个,好似一座空中宅院。

虽说每个洞内皆空空如也,但洞壁光滑如镜面,给人以恍如隔世之感。

尤其是那些镶嵌在洞壁上的石头,每一颗都有拳头大小,幽光微闪,时明时暗,透着神秘气息。

“华州之东去到银砂关,仙影河底产银砂矿;华州之南去到铜泥关,工峡滩头产铜泥矿;华州之西去到寒铁关,西林河畔产寒铁矿;华州之北去到金石关,巨鎏山内产金石矿,采之炼器,威力无比,为修真、问道、飞仙者所常备。

此外,银砂矿又产出斑斓晶石,耀光错影,蕴秀藏灵,多做修饰,以添生气;铜泥矿又产出三彩萤石,光如月照,恒久不衰,多附暗壁,以代灯烛;寒铁矿又产出两色离石,黑白分明,和而不同,多证誓盟,以儆私妄;金石矿又产出混沌极石,苍苍黄黄,无净无垢,多雕祖像,以供瞻拜。”

回想着《地经》中的文字,方延即刻断定,洞壁所嵌的正是三彩萤石!

他曾在客栈内听修道者说起,但凡四大矿脉所凝炼出的石头,或多或少都蕴藏着灵气,每一颗都价值不菲,不是寻常人家能随意摆放的,对此他一直有所怀疑,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物。

兴奋之余,他掂脚伸脖,试着用脸蛋儿碰触着最矮的那颗石头……

温润……舒服……整个身子瞬间飘飘飞起!

方延不由自主地闭了眼,在石头上来回磨蹭了数次,那种感觉如坠美梦,前所未有,令他一刻都不想离开。

不过,最终他还是被脚踝处的酸痛叫醒,睁眼一看,自己竟瘫坐在地上,胸前衣物被口水淌湿一大片。

他猛晃了几下大脑袋,暗自吃惊:难怪寻常人家里不能摆放此物,倘若睡在这种石头做的床上,估计这辈子就…好可怕。

一番感叹过后,方延蹑着手脚继续向里探寻,就在他走进最后那座洞内后,突然发现其中一面洞壁上,密密麻麻刻着好多奇形怪状的符号,如画似卷,是很诡异。

他站在不同距离,从不同角度仔细端量,却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那些符号极像某种文字,而他偏不知个中含义,真是令人难猜难解。

不过,就在他站在某处,蓦然回看时,诡异的一幕终于出现!

那些符号竟慢慢动了起来,它们互相纠缠着,追赶着,仿若流云,不停变幻,聚散无常。

只是一瞬,他再次坠入一片迷蒙!若不是黄老蔫儿那几声喷嚏,估计他会一直呆杵在原地,甚至生根发芽…

“我娘的厨艺不错吧?”直到说出这句话,方延才确定自己重归现实。

“咳…咳…咳…”黄老蔫儿突然咳嗽起来,树皮似的老脸随之涨红。

“怎么了?”方延一脸关心地问道,并凑过身子欲帮黄老蔫儿捶打后背。

黄老蔫儿连忙摆手示意不用,随后仰头呷了口酒:“嗯…不知又是谁在谈论我。”

“肯定是白忙乎!”方延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边说边坐到洞口另一侧,将一只脚耷拉到洞外,不停摇晃着。

他继续说:“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来,你就赶我走!”

哪知黄老蔫儿听罢,并未多话,一脸木然。

满腹犹疑不得解,方延自然不快,但他眸眼一转,又面带喜色地说道:“对了!我在洞内看到好多三彩萤石,你能否送我一颗?“

黄老蔫儿身形微颤道:“呵,懂得还不少。”说话间,还撩了撩眼皮,但最终只露出一线眼白。

“这不算什么,《地经》中有讲,我七岁就看过。”方延摇着黄老蔫儿一只胳膊继续央求:“送我一颗呗。”

可任方延怎么哀求,黄老蔫儿始终一语皆无,那只胳膊也好像不是他的,最后竟懒洋洋打个哈欠,顾自闭了眼睛。

“难怪你收不到徒弟,连块萤石都不送,小气!”方延一脸嫌弃,丢开黄老蔫儿的胳膊,顾自狠劲晃了几下洞外的那只脚,上面的鞋子竟被甩出很远,掉到树下。

黄老蔫儿耳根一颤,闭眼道:“是不是送你一块,就不来烦我了?”

“别别别!我不要了,不要了还不成?”方延连忙挥手,紧接着又问:“最里面那个洞里刻的是什么?”

黄老蔫儿好似没听见一样,依然缄默。

“嘁!你不说我也知道,我都认出来啦,那可是…云…”说道最后几个字,方延故意拖长了声音。

果然,黄老蔫儿一听到“云”字,猛然睁眼,惊讶道:“你认识云文?!不可能,那——”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他见方延正瞪圆了两只大眼儿看着自己,随即抬手给其来了一记脑嘣儿:“臭小子,又套我话!”

“呀哈!”方延忙抬双手,抱着大脑袋说道:“我只是好奇问问嘛,总觉得那东西在动。”

黄老蔫儿犹疑道:“你确定在动?”

“嗯!”方延重重点了点头,又问:“云文有何用?“

“不知道。”黄老蔫儿眉头微蹙,好似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方延撅嘴道:“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干脆叫不知道好了。”

“浮躁!”黄老蔫儿边说边摇头。

“不是浮躁,是你说寻心过后要问心,我这不是在问吗?”方延辩解道。

“问心是扪心自问,内醒生念,而后用念感受气。”说着,黄老蔫儿扭头看向身旁一块石头,那是方延为叫醒他丢上来的。

“生念?”方延也注视着那块石头,若有所思。

黄老蔫儿微微点头,继续说:“道者,无内无外,惟其浑沦。“紧接着,他拿起那块石头,继续说:“如同此石,你只需静心对着它,不要想——“

“看石头?不想…然后呢?”方延挠了下大脑袋,露出不解的表情。

就在方延发出疑问的同时,黄老蔫儿却止声扭头朝洞外看去,紧接着他忽地抬起另只手,冷不丁地发出一掌,拍向方延后背!

便听“嘭”的一声闷响。

“啊——”方延惊呼着,大头朝下跌出树洞!

还好方延落到树旁一堆杂草丛中,而且是平躺着地,要不然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但他刚从地上坐起身子,又见一道青光从树洞疾驰而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大脑袋被一块石头砸个正着。

或许是力道过猛,那石块竟然碎成了两半,有半块恰好滚到一个人脚下。

说来也巧,白莽虎正拎着酒食来找黄老蔫儿,可刚绕过树身,便被那半块石头绊了个踉跄,抬眼就见方延正满脸是血坐在地上。

他紧走两步过去,将方延扶起来,问道:“孩子,怎么?”

“快滚!竟敢扰我的好觉,小崽子!”黄老蔫儿倚在树洞边连吼带骂,样子极为凶恶。

“你……哼!”方延恶狠狠朝树洞瞪了一眼,随后气冲冲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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