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 / 1)

西邨把监督火车发运的事委托给小鲍后,立即乘特快车赶回西桥。

一到家,他就召集副主任们开会。副主任们得知一下子搞到了八千立方米的木材,这是西桥公社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天文数字,相当于县物资局从解放初到现在拨给的所有木材计划的两倍多!不但满足了本公社各项事业所需的木材,还能用它串换到本公社所需的其他原材料。大家真是不敢相信,人人却又欢欣鼓舞,称赞西邨主任办了件振奋人心的大好事,为班子在群众中树立威望作出了无可替代的贡献。

会议商量决定,一,为了马上回笼资金给付货款,按当前市场的“议价”向别的公社或单位转让两千立方;二,公社木材加工厂立即通知工人上班,准备生产马桶、拗手(即洗脚盆)、浴盆、水桶、粪桶、板凳、饭桌、衣橱、床等百姓日常生活用品,满足供应;三,部分木材交由公社木材场管理,供应群众建房和公社个单位修缮房屋等需要;四,用部分木材去有关单位串换钢材、水泥、煤炭、农药、化肥等等,确保公社的有关小工厂恢复生产和支持农业生产;五,为了感谢县对公社各项工作的支持,挤出部分木材计划转让给县物资局木材公司。会议把各项工作一一落实到每个副主任。会后,各副主任分头行动。

转让的两千立方米木材的货款很快到了账,西邨立即给黄炎屯的肇主任电汇过去。

不过几天,第一列满载木材的火车抵达胡州火车站货运场,各有关单位动用各种运输工具去装运。又过几天,第二列、第三列、第四列火车先后运抵胡州站。

西邨从东北搞到了木材的消息满天飞,各种各样的人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或理由纷纷找上门来“开后门”。当初,邵华庭一开口就答应供给八千立方确实让西邨大喜过望,认为足够能满足需要了,但是,八千立方一分解一分散,远远不够各方需要,恰如久旱的大地落了几滴雨,连地皮都没湿。本公社木材加工厂、木材场等等仅仅“饱”了几天的肚子,群众手持供应劵在他们的门口排成了长龙,需要建房的群众一下子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把公社围了个水泄不通。西邨只能两手一摊,内疚地向大家道歉。

在外面被群众“围攻”,到了家里被娘责问:“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当了孙子又当叫花子,搞了几座山一样的木头,给自己留几根总不为过吧?有一根带回家来的吗?吾们家的房子什么时候才能动工啊?你倒是给吾个准头!”

西邨不得不给娘解释,无非是当干部当领导的,必须得先人后己先解决群众的困难再解决自己的问题。“娘,您不用急,您放心好了,房子早晚是要翻建的,过几天吧,儿子肯定给您建高楼!”

他父亲徐雪森表示理解和支持,建议他不妨再去东北搞一批。

面临需求压力,为了解决群众生产和生活的困难,又为公社赚取丰厚的利润,有了第一批的成功经验,西邨与班长成员研究决定,再搞第二批。

再次北上哈尔滨找邵华庭和肇主任帮忙,总得表示点心意,否则也太不近人情了。带什么呢?本地的土特产。芝麻糖和梳篦是胡州远近闻名的特产。芝麻糖给邵华庭和左璇的儿子,梳篦给邵华庭母狮子的丈母娘和左璇。上次在邵华庭的家里西邨已经看明白了,邵华庭的签字笔其实是掌握在母狮子丈母娘和小母狮左璇手里的,只要她二人一高兴发了话,邵华庭的笔就“流水”,计划是没问题的。对老战友的肇主任倒不必多虑。可是,这比起几千立方的木头来,太微不足道也实在太寒碜了。还应该送点别的礼。送钱是不妥的,那就太露骨了,是用钱砸他们的脸,没一人敢收。思来想去,西邨觉得家里唯一算是值钱的东西就是那两幅古画了。他很犹豫。他原本想通过海兰变卖了它用在翻建楼房上的,一旦送了人,今后拿什么来把图纸变成现实?如何实现母亲的希望?靠他的死工资?那得要等多少年?靠父亲做鹞子?那父亲要做出多少鹞子经多少风雨走多少路吃多少苦?但是,为了群众,为了消除那些找上门来的乞求者在他心头的眼巴巴的情景,豁出去了,两幅古画一幅送给左厅长,一幅送给肇主任。他们二人一个是有文化的高级干部,一个是满清的后代,对这种古画应当是有鉴赏力的,应该知道它们的分量,应该明白他的真心实意,应该会一如既往地支持。满足了群众的需求,他自己才心安,住进用自己搞回的木材建的楼房里才踏实。

金莉很不情愿地从地底下挖出古画和图纸交给西邨。“能送别的吗?为什么为公社办事要你用自家的家财去拉关系?完全应当由公社开支或者报销的,你真傻!”西邨娘接过话去,说:“一点都不错!跟他老子一个样,尽做些二姑娘嫁汉倒贴、二傻子开店倒赔的买卖!”

西邨不愠不火地笑笑说:“娘,是您告诫儿子做好事能修子修孙的,这会儿怎么心疼起破画来了?”

“提到孙子吾就来气!”西邨娘真的动了感情,满脸的不悦。“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结婚几年了?多大了?啊?房子房子竖不起来,还说要盖远近三村从古到今都没有的什么中西合璧的宫殿?在哪里啊?就画在纸上?糊弄吾老婆子糊涂是不是?糊弄吾不就是混弄你们自己吗?还有莉丫头,你的肚子怎么没一点动静?怕是又小产了不是?你什么时候给徐家大产一次?啊?莉丫头!你就给徐家争口气,生出个一男半女来,算是娘求你了还不成吗!”

金莉用手捂住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刚才西邨娘无意中说的“二姑娘嫁汉倒贴”的话已经打了她的脸,现在娘又把不生孩子的责任怪罪在她身上,她更敢到委屈。但是,她有言在先,她不能出卖了丈夫同时也出卖了自己。她只能把苦水往肚里咽把苦果往肚里吞。

西邨再次感到了万分的歉疚。但是,他也不能和盘托出内情,否则,真的会要了爹娘的老命的。就留一丝希望给他们吧。“娘,您别急嚒!儿子向您保证,等吾这次出差回来,一定抓紧时间把图纸变成房子,一定尽快给您生个大胖孙子。不过,生男生女吾不敢打包票,如果莉莉生的是丫头您欢迎吗?”

“别又来给吾嬉皮笑脸的!娘说的是正经的!”西邨娘转怒为喜。“丫头就丫头,头胎丫头好,先开花后结果,那是求之不得的!囡囡由吾给你们带,你们忙你们的工作去!”

西邨赶紧把金莉拉回房间,让她给他准备行装。金莉依然含着泪,西邨安慰了一番。“娘的心是可以理解的,说点气话就由娘说去,别跟娘置气了。不是你说的吗,只要吾俩个恩爱,其它一切都不用去计较。房子呢,吾肯定是要翻建的,至于生育,等忙完了这一阵,吾一定去上海找个专家咨询咨询。”

金莉止住了悲伤,劝西邨利用这次北上出差的机会,顺道去北京弯一弯,一则把两幅古画请海兰找人修补一下,二来在北京找个大医院请名医诊断一下,能治的话立马住几天把病治愈了再上哈尔滨,如果没时间或者医院没床位,那就把诊断带回来去上海找专家会诊。西邨一一答应。

一切准备妥当,西邨转道胡州,从胡州火车站踏上北去的列车。

因为是第二次去哈尔滨搞木材,有了上次的经验,西邨没了急迫感和失败慌,所以不必急急忙忙赶路;因为海兰汇给了五百元钱,应当去当面表示感谢,何况两幅破损严重的古画需要请海兰找人修补;因为北京在去哈尔滨的半道上,到北京去停一停算不上浪费,西邨决定中途去北京。

海兰生过孩子后,体魄胖了,显得有些臃肿,但却更富态,很有贵妇人的韵味。海兰见了西邨是喜出望外。两人都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但是,双方都有了家室,都沉稳了,都忍住了,只用眼睛交流,用饭菜表露。海兰的丈夫温文尔雅,孩子活泼可爱。海兰的家是温馨的,婚姻是美满的,生活是幸福的,这也是西邨所希望的。

海兰说,找人修补古画需要给她几天时间,让西邨在她家里住下来等待。西邨说,刚好可以利用这几天去拜访当年的老朋友。于是,他先去拜访了海兰的父亲和大哥佟彦泰,拜访了对他有恩的黎队长。通过黎队长打听到他儿子黎纹林现在在北京一家建筑设计院当设计师,他也去拜访了。通过黎队长,西邨又得知石柱子自从北京闹起了文化大革命就回老家种地去了,于是他特地买了两瓶酒赶到石柱子的家去看望。石柱子现在心灰意冷,落魄得很,一副有劲使不出的悔恨。西邨劝他不要灰心,让他马上召集人马,注册成立一个公司,等他去哈尔滨搞回木材后,就邀请石柱子带上他的施工队去西桥公社搞建筑。石柱子听了如获至宝,两人痛饮到天亮。

海兰请人把两幅古画修补好了,告诉西邨说,有行家对这两幅古画估了一下价,如果转让给国内个人收藏家,最低每幅也得超过一万元。最高呢?行家没有说。但是,海兰说,如果遇上国外的收藏家,譬如卖给香港的阔佬,那叫价十万元都不算高;如果通过拍卖行拍卖,也许卖得更多,五十万都是有可能的。西邨听了简直像听童话故事。卖给香港大老板是不现实的,最高的价钱那也是画饼充饥;但是就算卖给国内的收藏家,这一万元也足够他把图纸变成理想的楼房了。这么昂贵的东西,用来送人岂不可惜了?可是,决定送人了,就不能反悔。

海兰和她丈夫又热情地招待西邨。海兰越热情,她丈夫越大方,西邨越愧疚。他不忍心插在他们中间而弄皱了那个和谐的画面。他要赶快离开。治病的问题,就等落实了木材计划后去上海治吧,几年都熬过来了,不在乎这几天。计议已定,第二天,他给海兰留了张便条,带上修补好的古画和部分芝麻糖与梳篦,一大早悄悄地去了火车站,买张去哈尔滨的火车票,离开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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