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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何处仙山(1 / 1)

大船在海上又行了两日,午间方才到了天瀑山码头。

三人下得船来,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座人声鼎沸的大镇子,镇前牌楼上赫然写着“落仙镇”三个大字,镇内亭台楼阁、街市酒坊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哇,想不到这清净修仙之地,山脚下竟如此繁华!”顾小春叹道。

而沈千秋的注意力则不在这里,他转脸对一旁的沈慕泽说道:“小姐,天也不早了,还是送你上山比较要紧。”

沈慕泽此刻正面对茫茫大海。想这仙山遥远,来往一次困难重重,要再回邺阳几年之内怕是再也不能,几日前她还在沈府大院,几日后她身边便只剩沈千秋一个亲人,思虑至此,难免伤怀。沈千秋自看得明白小姐心中所想,于是劝慰道:“小姐既已到了天瀑山,还是放宽心,想来老爷也是希望小姐可以在这里有所精进,将来好回家光耀门楣。小姐当砥砺心志、脱胎换骨,方不负老爷所托。”

沈慕泽点点头,于是三人按路标指示,步行来到天瀑山山门。此山门倒是不大,且山门背后山路蜿蜒向上,夹在两峰之间,向远则深入云雾之中,整个天瀑山的样貌,站在山脚下竟是半分也看不清楚。

门前两人把守,皆是山上的门派弟子。只见他们发髻高耸、着蓝白修身仙士服,腰间佩长剑,自是有一股区别于常人的气质。

三人上前报上姓名,沈慕泽掏出沈老爷所写的举荐信,那守山人看了,便闪开身让沈慕泽上去,沈千秋和顾小春也要跟上,守山人却拦住了。

“信上只举荐了小姐一人,你们二人不能上去!”

沈千秋自明白规矩,于是对沈慕泽说:“那小姐请先上山,我待考试之后便去山上寻你。”说完,沈千秋又向守山人打听考试时间。守山人道:“今日距大试之期还有整好一个月。你须好好准备,大试困难非常,竞争者众,只要过了关,你就可以上去同你家小姐一道了。”

旁边的顾小春听了也有了点儿兴趣:“我听着这考试好像还挺隆重的啊,要不我也参与参与,兴许还能上山当神仙呢!”

沈慕泽却是不高兴了。想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背井离乡走了这么远,本就思念家乡,如今又要跟沈千秋分开一个月之久,去到一个陌生的门派里和一群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相处,自然也有些抵触,于是三两步走到沈千秋旁边,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参加考试吧。”

“这怎么能行,小姐,你有举荐信不用,这考试还不知道什么内容,如果有什么危险,或是太过困难,过不去是小事,出了闪失怎么办?”

沈慕泽踱了两步,说道:“考试本就是为了公平竞争,千秋哥哥可以考,小春可以考,怎么我就不能考。爹爹希望我在这里学到本事,那么入学也应凭真本事。再说了,举荐信还在我这儿,如若真的考不过去,拿出信来一样有用,无非是多等一个月而已。”

正说着,二沈耳边忽地响起一声炸雷:“御剑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原来,是顾小春看见了那日五十里铺村遇到的修仙人,正大声跟人打招呼。

沈千秋捂着耳朵说道:“顾兄弟,你下次跟人打招呼能不能小点声。”

顾小春哪听得到,他雀跃着跑上前去,对方看到顾小春也是惊喜不已:“挖坟小弟,想不到你竟真来了!”

“不来怎地,还能被那海妖吃了?”

“哇,你还真遇到海妖了啊!”

“那可不,长得跟章鱼似得,可大个了!”

“你竟打得过那海妖,当真是不简单呐!”

“那可不,我与那畜生大战三百回合,给它推到水里去了……”

两人一番寒暄,御剑人见顾小春如此守信,历尽艰辛而来,当下主动提出请客做东,去东面瞰雪峰上小坐。

******

四人步行上山,又花了不少时间,待到达瞰雪峰峰顶,已是傍晚。峰顶有一清幽客栈,看样子鲜有人来,御剑人认识客栈老板,于是订了位置最高的揽胜台包间。二沈和顾小春就坐后,御剑人走到那包间窗前,一把推开了房间大窗。

一股山风清新吹入,三人眼前,夕阳壮美,千峰秀色尽收眼底。

“这便是天瀑山山脉!”御剑人介绍道。

原来,这天瀑山,并不是一座山的名字,而是蜿蜒几千里山脉的总称。只见广袤无垠的地面之上,河流交错,闪烁如玉带。百余座大山拔地而起,似利剑般直指苍穹。中又有三座大峰和数座小峰,无根无基悬于半空之上,中间天桥相连,飞瀑横斜,云烟缭绕。这山群高可攀天,料想若是午间沈慕泽去爬山,只怕三更天也到不了半山腰。若是沈慕泽再恐高畏难,这凌空而设的天梯可能压根就上不去。

沈慕泽看了此番景象,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独自上去是个英明的选择了。

三人再往这仙山上看,隐约可见每座峰顶上都有高大巍峨的建筑,风格与人间的大有不同,它们的飞檐更长,殿顶更高,布局更为松散,其间有池塘香炉,剑亭丹房。仙鹤自云烟中成群飞出,又有修仙者脚踩大剑络绎不绝地往来于天地之间,剑光闪烁,好似白日星辰。

如此绝景,真可称得上是仙家圣境、洞天福地。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御剑人得意地问道。

“当然啦,你可让我开了眼了,御剑大哥!”顾小春叹道。

“哎,别叫我御剑大哥了,叫我曹奇就行!”

“哦,我叫顾小春,幸会幸会!”

二沈也各自报了姓名来历。说话间,饭菜已上了一桌。几人烫了酒,边吃边聊。

“这天瀑山群峰向来与世隔绝,你们新来乍到,肯定好多事情都不知道,我这便从山脚下开始与你们介绍。”曹奇一指山脚下的落仙镇,“知道这里怎么会有个凡人镇子吗?”

顾小春摇头。

“天瀑山仙人慈悲为怀,经常在战乱之时收容一些无家可归的人,放到山下,施舍粮食,久而久之,山下的穷人越来越多,开始只是形成一个村落,但伴随着门派大试带来的经济利益,村子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的镇子。小春兄弟,我本来也是想把你安顿在这镇子里,找个营生的,不过看你这意思,像是打算参加大试啊?”

顾小春点头:“那你快说说这大试是怎么回事吧。”

“这就说来话长了。先说这天瀑山的修仙门派,名叫万曜宗。每当人间出现重大灾变,万曜宗弟子就会下山拯救黎民于水火。相传这些弟子倾巢而动之时,好似万朵流星划破天际,蔚为壮观,当真不负万曜宗的美名。不过如此胜景,自我来到这里,却是一次也没见过……再说这天瀑山峰群,能叫得上名字的山峰总共七十二座,每座上面都有万曜宗弟子修习仙法。主峰三座,第一峰是掌门所在的步云峰,第二峰是掌门大师弟玄霜真人的明烛峰,第三峰是掌门二师弟玄露真人的逐月峰。这万曜七十二峰联合大试,乃是三年一次的盛举。此大试旨在从民间选拔出禀赋最高的修仙人才补充进门派。每次都有上千人参加,然而经过三轮严格筛选,能留下者不过二三十人,这二三十人,再依据各自天赋水平不同,由七十二峰分别录取。”

“什么?一次考试上千人参加,最后只剩下二三十人?那给七十二峰分也不够分啊!”顾小春问道。

“别着急,你容我慢慢说,大试只是收徒的来源之一,各峰主又不是不能自行去人间收徒,那种就要全凭机缘了。”曹奇喝了口酒,继续说道,“通过选拔的二三十人,先由主峰择优录取。掌门的步云峰不从大试中收徒,收徒的是明烛、逐月二峰。待主峰选完后,余下六十九峰再依据各峰功法优势和生源特点,找到最契合的弟子。譬如通天峰善于使用符咒,喜好招文试成绩好的弟子;朝景峰善于使用土系法术兼体术,他们就要招收体质根骨好些的弟子;这逐月峰旁的倾秀峰,主要收的都是女徒,所教授的功法都是以治愈疗伤为主,当然也有不少人修习攻击性法术,她们所用的兵器大都为乐器。那么当生源中有女性时,一般首要考虑分配到倾秀峰。万曜宗收徒的七十一峰,除明烛逐月二峰实力最强之外,其他六十九峰各具特色,水平上都相差无几,师父也都是掌门的师弟妹。有时七十二峰比武,六十九峰中也不是不会出现能打赢主峰的高手。所以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步云峰不收徒,那掌门有没有弟子呢?”沈慕泽问道。

“掌门当然有弟子了!”曹奇说道,“我们万曜宗平辈中最厉害的四人,世称步云四秀,就是掌门座下首席弟子。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啦,你们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见到他们。他们都是掌门亲自从各峰选拔而来,皆是上上等的人品。”

沈千秋想了想,问道:“那么这七十二峰大试,都考些什么内容?”

曹奇竖起三根手指:“一共三轮。第一轮最简单,却能刷掉不少人。这一轮主要是检验根骨天资,也不用做什么,就是在阅仙台排队自一大门内走过,什么都验得清楚。什么老弱病残啦,体质虚弱不适合修仙的人啦,根骨不好修了也没用的人啦,都在这一轮拜拜了。第二轮就难了,笔试。”

“什么啊……笔试……我四书五经还没有读完呢……”沈慕泽一听要笔试头就大了。

“我们万曜宗的笔试怎么可能和凡间的一样,考些四书五经对我们有什么用啊?”曹奇听了哈哈大笑,“笔试是考玄门法术基础,比如九宫八卦、奇门遁甲之类,考得不会太深,但是会淘汰掉一些目不识丁,对修仙又没什么兴趣的人。”曹奇吃了口菜,又继续说道,“这第三轮就更难了,武试。这武试题目年年都在变,你们碰到什么,要看运气。这每届考试进了考场没出来的,也不是没有。”

沈千秋一听这个就坐不住了,急忙建议沈慕泽道:“小姐,看来这考试还是有点危险的,要不你就别参加了,如果你不想独自上山,待一个月后我考完,你再拿着举荐信我们一起上去,要是……”

“要是你没出来,怎么办?”沈慕泽打断道,“不用说了。要是真有危险,那我就更得去了,我总不能看着你们去冒险吧。”

一旁的顾小春竖起拇指叹道:“大小姐当真讲义气。”

沈慕泽被这么一夸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要知道,在沈家,她可没什么机会自己给自己做主,更别说帮别人的忙了,天天被爹爹哥哥护着盯着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今到了天瀑山,她倒反而没了那么多负担,说起话来,竟也有点没了大小姐的样子。

“曹老哥,”顾小春忽然想起来,“那考试如此严格,你也是这么过来的?你又是哪个峰上的人啊?”

曹奇面上一红,尴尬不已:“这就有点难以启齿了。我老姨是倾秀峰上做饭的厨娘,在那儿工作了好几十年,刚好我呢读书也不行,她就求倾秀峰主玄霰真人把我给弄上去,没想到那峰主还真给了她这个薄面……”

“哈哈哈哈哈哈!”顾小春拍桌大笑,“敢情你是去了那个都是女人的峰啊!”

“哎……”曹奇被这么一嘲笑,脸上更红了,“我虽然是倾秀峰的,可不是正式弟子,也就住在习剑堂边上学点边边角角的武艺,是以在五十里铺带你御剑的时候,根本飞不起来。”

顾小春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最近我老姨告老还乡了,倾秀峰上的姐姐们都得自己做饭了。”曹奇又说道,“我倒也想帮帮忙,可我真是不会。”

顾小春兀自笑得上不来气,一旁的沈慕泽赶紧给他拍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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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四个人说笑了一阵,曹奇嘱那客栈老板给顾小春三人准备了三间干净整洁的上房,又将文试复习的书目列了单子交与沈千秋,便告辞下山去了。

沈千秋看了看那书单,他自幼博览群书,这些书目考题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难度,他担心的是沈慕泽和顾小春能不能考过去。沈慕泽虽然不喜练武,但是读书却还颇为用功,料想点拨一下还是可以成事。可这顾小春,看上去字都不认识几个,卷子能不能看懂都是个问题,如何能考?

他正想着这些,听到一阵阵呼噜声传来,原来是那顾小春酒足饭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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