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章自小就喜欢研究各种药物,只是他研究出来的药物,往往缺了能试药的人。
因为赫章制出来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药,虽然吃下去的人不会死,但往往生不如死,还不如干脆的死去,不用受罪。
所以这些药,施南钺只允许赫章用来审问犯人。
不过,由于曾经出过一次意外,赫章已经许久不曾用过这些药了。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赫章抓了一名采花贼,在用这些药审问那采花贼时,那采花贼实在禁受不住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趁着赫章不注意,咬舌自尽了。
尽管那采花贼身上并无多少信息可寻,又祸害了无数女子,害的不少人家家破人亡,死了也无关紧要,可这给赫章提了个醒,他斟酌了许久,到底还是决定不再随意用药来审问犯人,除非是遇到真正不愿开口的。
故而,从那时至今,赫章只再用过两次,都是用在了扛过了所有刑具,却仍是坚持不肯开口的人身上。
林龙这一次,是第三次。
赫章已经很久没这么兴奋了。
他背对着林龙,在桌上摆弄了一会儿那些瓶罐,挑挑拣拣,斟酌犹豫,最后拿着一个小青瓷瓶回来了。
洛正青认得那个瓶子,也只它的厉害,不由诧异地看了赫章一眼,用眼神问他——这是当年药?
读懂了洛正青的眼神,赫章笑着点了点头,之后又朝洛正青眨了下眼睛——就是它。
他还沉浸在兴奋之中。
径直来到林龙面前,赫章眼里的光芒还在,他虽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将手里的药给林龙灌下去,但又念在他们曾经一起同朝为官了几年,犹豫了片刻,就又问了他一遍:“林龙,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可有准备要交代?”
“呵。”林龙瞪着赫章,回了他一个冷笑。
赫章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这是你自己选的。”说完,他神色一凛,直接抬手掰开了林龙的嘴,把手里的药强行给他灌下,看他吞咽下去后,又卸了他的下巴,确保他无法咬舌自尽,这才松开手,后退到洛正青的身边。
林龙被卸了下巴,嘴巴痛得厉害,话也说不清楚,他的心里恨极,瞳孔里泛着恶毒的光,死死地盯着赫章,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赫章听不清也听不懂,但他大抵能够猜到林龙在说什么,便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他。
林龙听了,身子本能的一颤,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
他是听过赫章的审讯方式的,也曾亲眼见识过赫章那些药有多么可怕,能将人折磨成什么地步……难道,他也会变成那样?
不,不会的——
自己一定能够熬过去的,林龙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暗示自己。
赫章看着林龙,见他还是硬气,不肯开口,不由嗤笑了一声,他眯了下眼,笑道:“药效,要开始发作了。”
食指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唇,赫章又笑着补充道:“这药我已经有许久没用了,上一次用的那人,堪堪熬过了一刻钟便再也禁受不住全部都交代了,这次我又加了些剂量……呵,不过我倒希望你能坚持久一些,这样才更加有趣啊。”
说完,赫章又是一笑。
不能动弹,又无法开口,林龙恨得不行,他将所有恨意都化作了自己的目光,死死钉在赫章身上,他的眼神犹如地狱恶鬼,仿佛下一刻便会扑上来食其肉,啃其骨。
可赫章丝毫不在意,他站在洛正青身旁,低下头抓着他的衣袖把玩,自娱自乐地开心。
洛正青也没理他,只是侧着头,视线落在赫章身上,眼里带着宠溺和温柔。
再无人说话,一时之间,营帐内变得很安静,只有一旁的火盆发出接连的声响,这样的气氛安静又诡异,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么过了一刻钟。
突然,绑着林龙的铁链发出了阵阵声响,徒然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赫章闻声,抬起头来,就看见林龙正疯狂地摇晃着邢架,穿过他锁骨铁链因为他的动作,又重新撕开了伤口,鲜血喷涌而出,滴落在了地上,好似一朵盛开的妖艳花朵。
但林龙像是忘了疼痛一般,毫不在意自己撕裂的伤口,依旧不停晃动木桩,想要挣脱出来。
仰起头,林龙的喉头发出被压制住的嘶吼,表情狰狞而痛苦,目眦尽裂,他的手在空中用力地抓、挠,手背青筋凸起,整个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
好痛苦,好痛苦!
林龙觉得自己就像是去地狱走了一遭,想死却不能死,像是活生生地看着自己的肉都被一片片剔去,受尽千刀万剐的刑罚,又像是身临大火,自己在火里被活生生烧死,又亦或是在冰天雪地,被活生生冻死……
林龙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自己到底忍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这会儿,赫章已经松开了洛正青的衣袖,又不知从哪掏出纸和笔,一边看着林龙的反应,一边低下头不停地记录着,很是认真。
施南钺、沈奕瑾、封白和柏苏四人进来时,见到的恰好就是林龙被折磨地不轻,而赫章却在聚精会神记录的模样。
沈奕瑾还是第一次看见审讯的情形,他看了林龙浑身是血,身上各种伤痕交错,此时又痛苦不堪的样子,轻轻蹙了下眉,他倒不是可怜林龙,林龙是自作自受,他只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场景和鼻尖闻到的,太浓的血腥味。
注意到了沈奕瑾的神情,施南钺也反应了过来,这样血腥的场景,他的小秀才怎么会习惯?
伸出手,施南钺握住了沈奕瑾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又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脸转向自己,然后俯下身,关心道:“别看了。”稍时,他又道:“小瑾你先回营帐休息可好?”
沈奕瑾摇了摇头,拿下了施南钺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然后将自己的手重新塞会他的手中,微微一笑道:“我无碍的,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很快就会好的,何况,我会参加科考,会入朝为官,也想和你并肩站在一起,这样的场景,无论如何还会遇到,总要习惯的。”
闻言,施南钺心头一震,心底霎时变得柔软不已,他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眼前的小秀才,眼神温柔地能溢出水来,他用自己另一只空余的手摸了摸小秀才的脑袋,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低下头,在他的额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封白一手拿着剑,看着他们直笑,另一只手却将柏苏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柏苏见了这一幕,无奈一笑,发出一声轻咳提醒了他们。
“……”沈奕瑾猛地低下头。
这样的亲昵被大家看着,纵然低下了头,沈奕瑾的脸还是红了,不过他也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只是就着牵手的姿势绕到施南钺身边,跟他并肩,过了一会儿,又敛起满脸的甜蜜,正色起来。
这时,被药物折磨了许久的林龙也终于坚持不住了,他费力地睁开眼去看赫章,又张开嘴,用尽全力地说出了一句话:“我、交代,给我、解药……”
赫章看懂了,面上觉得遗憾,这还不到一刻钟呢……不过,罢了,他也算是有收获的。
垂下眸,赫章看了一眼自己记了满满一张纸的记录,勾起唇笑了笑,对于林龙没能坚持过一刻钟的遗憾也少了一些。
拿出解药,赫章喂林龙吃了下去,然后又将下巴给他重新安上,见他渐渐平静了下来,赫章才开口说道:“现在,你说吧。”
林龙被折磨地去了半条命,此时正低着头重重地喘着气,他闻言抬起头,眼前一片模糊不清,只可以勉强看清自己眼前的赫章,他哑着声,问道:“我若是都交代了,能饶我不死吗?”
“只要你交代清楚,没有任何隐瞒,到时陛下自会念在你将功折罪的份上,网开一面,饶你不死。”施南钺接过话,他神色淡淡地注视着已经不成样的林龙,语气极为冷清。
林龙听了声音,才发现施南钺,他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眼前只有模糊的影子,他抿了下唇,又沉默了半晌,终于是缓缓开口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林龙确实是收了何振的贿赂,一笔极大的银子。
出京城前,何振交代林龙,让他将施南钺的消息一一传递给江南总兵许汜,又让他给戎修诚传话,让戎修诚去杀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沈奕瑾。
要杀沈奕瑾,是因为何振怕沈奕瑾会状告他,怕因此自己乌纱不保还会有杀身之祸。
林龙到了江南,才知道戎修诚是云山的山贼头目之一,一众山贼以他马首是瞻,而许汜和何振,都和这伙山贼有所勾结的。
由于何振的关系,顺理成章的,林龙也勾搭上了云山山贼,同时还收了许汜的贿赂,又因为他本就嫉妒和记恨施南钺,便同意了帮他们对付施南钺,让这次剿匪失败。
那些罗刹阁的杀手,便是许汜买来杀施南钺的,而许汜之所以会知道施南钺的确切位置,就是林龙告诉了他。
林龙想要借何振和许汜的手,杀了施南钺。
听完话,施南钺盯着他,冷声问道:“你所说的,可都有证据?”
“有。”林龙已然豁出去了,便不再有所隐瞒,如实说道:“我有许汜和何振来往的书信,也有他们受贿于山贼的账本。”
林龙是个谨慎的人,凡事都会做好周全准备,他知道一旦事情败露,总要有个人出来抵罪,而自己势必会被许汜和何振推出来成为替罪羔羊,他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于是一早就先拿到了他们的把柄,用以保护自己和威胁他们。
施南钺有些欣喜,他微微颔首,问道:“书信和账本在何处?”
林龙抿了抿唇,交代道:“就在我的营帐内,床头有个暗格,就在里头。”
施南钺看了一眼洛正青,示意他去拿。
洛正青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他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木盒。
施南钺的视线扫过了木盒,又重新落回林龙身上,他沉吟了一会儿,语气淡淡地问道:“林龙,你可还有其他话说?”
林龙没有回答他,而是低下头,闭上眼,沉默不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_(:3∠)_更啦,很晚,抱歉。
谢谢支持,鞠躬。
晚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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