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昏暗。
没有云,也没有星光,更不存在旭阳皎月。
整片天穹有的,只是无边的寂暗!
大地满目疮痍,生灵不存。大海化为沧田,断壁残垣,残根枯草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大陆上的各个角落。
每一寸土地都皲裂着,尘土飞扬,没有任何一个生灵存在。
裂缝中却有浓浓的血腥弥散出来,仿佛有人将粘稠的血液从头倒下般浓重。
一个浑身金色的身影徒步走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步伐缓慢且僵硬,似一具木偶。
他裸着上身,皮肤底下有金色的血液缓慢流动,阵阵令人窒息的气息在血液中狂猛地涌动!
青筋如树虬般遍布身体,它们每一次鼓动仿佛都有来自天地的共鸣!
他胸膛心脏的位置有一个异物深深插入其中,那东西仅看外露部分,便似一个爪子,就好像一个铁爪将心脏紧紧攥住!
心脏每收缩、扩张一次,此物便捏紧一次!
其中的一根爪指断裂,断截面并不圆滑,上面每个尖锐都闪动着致命的光芒。
赤瞳如血,目光却无神,如傀儡般。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他的身形一顿,俯身用手在沙土中翻找着什么。
但见他忽然将手猛地插入,就好像这沙土是一块豆腐,他的小臂也没了进去。他的身体泛起了金芒,血液也爆出惊人的气息。
紧接着,他前方数百平米的土地开始簌簌颤抖起来。然后他的手臂一提,这几百平米的土地便被抓了起来!
他随手往旁边扔去,那巨大的泥块便飞出了视野。他的目光始终盯着被抽出泥块而形成的坑底——
一片白蒙蒙的光静静地躺在那里,却被那白光阻挡,始终看不清里面是为何物。
他跳下几十米深的坑底,手刚触碰到那片白光,眼前便爆出刺目的光,整个视野苍白一片。
而他所处的世界骤然崩塌,无论天、地,亦或是他,全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黑暗将一切吞噬。除了黑暗,却再无其他。
黑暗中,似有许多身影藏在其中,只见轮廓,看不清晰。
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断断续续的:
“你终于来了……”
“……救我”
声音又沉寂了许久,再次传来,却变得狂躁。
“你为何不救我!!”
“呵呵呵……”又是一番沉寂,那声音变得癫狂,并有一道人影渐渐浮现,胸膛穿了一个大洞!手臂也断了一条:
“不,你救不了!”
那人影的脸庞满是鲜血,原本和蔼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犹若厉鬼扑至近前!
……
残破的古庙,四周风声鹤唳。
无论庙里庙外,所有物品都结了一层冰霜,晶莹剔透,却沁寒心扉。
“爹!”
邢铭从睡梦中惊醒,恰有寒冽的微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冷战,从湿草堆里爬出来,木讷地望着毫无遮掩的大门外的冰雪世界。
他稚嫩的脸庞竟已蒙上一层薄薄的霜,透出不健康的红晕,乱糟糟的头发像野兽的毛发,上面还挂着许多草屑。
被寒冷侵占的知觉才开始慢慢恢复,疲倦感,疼痛感从身体各处向大脑袭来,他却似仍停留在梦中,喃喃道。
“爹,我从来都没怨恨过你。”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这时,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他抬起手瞥一眼,黑色瞳眸中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仿佛手臂上拳头大的伤口是长在别人身上的。
这伤口凹陷进去,像是被野兽咬了一口,最外面的一圈已经开始结成红黑色的血痂,但中间却已经开始化脓。
风又大了一些,邢铭接连打了几个寒战,心里一个想法一闪而逝:或许点火取个暖身体会好点。
不过这个想法瞬间被否决,前不久就有过,他因为回居所取东西,却看见敌人仅靠一堆火炭就掌握了他的大部分信息。
至今回想起,仍有一股寒气从脚板升到脑门。
熟练地清理了他留宿的痕迹后,便一瘸一拐地出门找食物。
现在天寒地冻的,找食物并不容易,更何况夏家杨家到现在还没放弃要抓住他,他们手下的眼线现在仍旧遍布整个枫都城方圆十几里。
邢铭手臂上的那个伤口就是被其中一人所伤,他腿上还有一个一般大小的伤口和身上的伤,都是他们所为。
而这张追捕的大网,已经不收歇地开了两个月,换句话说,也就是说邢铭已经这样逃亡了两个月。
屋外的风更大,邢铭缩了缩脑袋,扯了扯衣领,把脖子藏在里头,看了眼左边的小道。
昨天他从这边走的时候,好像在集市看到了夏杨家的一个眼线,眼下为了安全,还是不走这边了,就是有些可惜,那个集市能捡到的食物还是挺多的。
邢铭拢了拢破旧的长袍,将自己裹紧,转身走向另一条小道。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这个名为夜升的小县城时,太阳已高高挂起,驱走了一些寒冷。
邢铭这件长袍缀满各种污斑,跟不远处带着不善目光的小乞丐没什么区别,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要是让邢科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肯定先要冷嘲热讽一番:啧啧,曾经邢家的天才,现在却是这德行。
邢铭专找那些阴暗的角落走,哪里没人就往哪钻,不过好在夏杨家的人还没多到随便都可以撞上。
不过也相对的,想找到食物的几率更低了。
还是为了安全。
邢铭叹了口气,这是他这两个月用生命探索出来的门道,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谈其他的。眼中难得有一丝厉色闪过,但随即又恢复了木然。
而邢铭万万没有料到,他千方百计地想要不引起别人注意,在穿过一片低屋檐时,还是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那是一个书生装扮的人,正站在二楼的窗口,怔怔望着远处,满脸悲伤,眼里有泪水盈眶。
突然,模糊的视野窜出一个灰色的身影,在皑皑一片的雪地上,自然十分明显,所以一下子吸引了他的视线,便用袖子揉了下眼睛,看着邢铭,嘴里喃喃自语:
“那孩子,看着好眼熟,貌似在哪见过……”
邢铭怀里裹着一个苹果,即便现在饿得两眼发昏,他也决定要咬牙忍着,留到今晚再吃。
毕竟现在找食物无比困难,有可能接下来的几天都找不到,所以能拖就尽量忍忍。
闻着苹果的香味,邢铭感觉体内的饥饿感正在极速加剧,于是跑到一个角落里,打算休息一下。
这一切,全被书生看在眼里,只觉得那个男孩越看越熟悉。
“一定在哪见过。”书生脑海里飞快地翻着有关男孩的信息,蹙眉道。邢铭最终也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离开了他的视野。
邢铭感觉再不吃点什么,可能连今晚都撑不过去了,于是抓起一把雪就往嘴里塞,雪化成水,带着刺骨的寒意钻入体内。
狠狠打了个寒战,肚子开始叫唤,不一会肚子便翻江倒海般疼痛起来。他眉头紧锁,手捂住肚子在地上不停地打滚,还算清秀的脸上,五官都因疼痛拧在一起。
片刻之后,他两眼一抹黑,耳边似传来遥远的声音,昏倒过去。
……
天空开始飘落大片的雪花,夕阳如血,暮光将这片天地都染得鲜红。
邢铭依旧昏倒在地,街道另一头走来一个白衣人。
正是那个书生,在发现了邢铭后急步走过去,神色复杂,但最多的是喜悦:
“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