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被打得缩了骨的青年都不住地点头表示不敢乱说，那忠肯劲儿比入党宣誓都虔诚。
接下来，王莹又端水又拧毛巾地帮三个年轻人清理血迹，然后又找创可贴帮他们处理伤口。一通忙活之后，阿宁一边看着王莹擦地板，一边对那三个人说：“哥几个，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天碰上也是缘分，别怪我们哥们儿手黑！换位思考一下，你们就理解了！这些钱够剃一百个头的了！以后别瞎出头，你们没那么硬的骨头！整不好再弄个缺胳膊断腿的，再严重点把命都得搭上，犯不上！别嘴欠，否则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拿着，走吧！”说完，他把那两捆钱扔在三个人面前，冲石头使个眼色。
石头霍然站起，阴着脸冲三个人说：“拿上钱，走，我跟你们去发廊坐会儿！”说完押着他们出了门，那三个年轻人像逃离虎穴一样忘记了疼痛，点头哈腰地快步出门……
他们一走，王辉基本上被擦抹得恢复原样的面容又挤出了一丝苦笑，当伪装被人强行撕去以后，人反而可以更加轻松更加彻底地坦露自己的真实面目。她先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看着阿宁说：“大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现在别说两千万了！就是两百万，我也拿不出来！这个小额贷款公司其实就是空壳子，我们哪有什么钱来放贷呀！租这么个门面，是等客户来抵押贷款时，我们去别人的公司拼缝儿，从中赚点利息。门外的车也是客户抵押的，过期了不取，老主顾借给我们开的，在客户没有赎车前就先开着。我现在具体有多少债自己都记不清了，都是赌博害的啊！很多了解我们情况的债主都放弃讨要了，其实被讨债的打骂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甚至……甚至……”王辉说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而且还瞅了一眼妹妹，王莹的头垂得更低了……
阿宁明天她“甚至”后面的意思，但阿宁是不会轻信这些人的。赌博对人、对社会的危害永远都是那么残酷无情，可再怎么遗害无穷都是人为的，都需要有人站出来埋单！想到这儿，他冷冷地说：“王总，别在我面前哭穷！老子拔根眼毛都能当哨儿吹！再怎么不景气，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你还想让我空着手回去吗？”语气中又渗出了几丝寒冷。
“大哥，现在我要是再跟你说假话就是有眼无珠了！以前我们这些玩儿钱的，再怎么难都能挪出点钱来，现在可不行了，有时候一个人捅出窟窿，一条线上的人都能给盘死！就像云娜，我欠她的两千万还不上，她就没钱给上家，这样的恶性循环这条线都得盘死！玩钱的人不怕赔钱，赔钱还能赚回来，就怕赌钱，赌钱那可是无底洞，云娜和我有区别吗？她比我盘死的人还多呢！”王辉说的自己都带着对自己的愤恨。
“那咋办？你说！”阿宁有点生气了。
“给点时间呗！我一旦有钱进账，第一个就还你行不？”王辉的祈求很真切，还伸手抓住了阿宁的胳膊。
阿宁瞅了她一眼，那套高档的时装现在穿她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多长时间？”阿宁斩钉截铁地问。
王辉松开阿宁的胳膊，低头想了一下，“有个人欠我三千多万，也快两年了，但这孙子欺负我们家没男人，整天挥霍玩乐，小钱儿也不还我们。我知道他现在也没大钱，得十月份能回收贷款。唉！”看阿宁没有兴趣，这娘们儿没敢再伸手。
“欠你钱的人现在哪呢？”阿宁盯着王辉的眼睛。
王辉看了一眼手表，“这个时间他肯定在巨山农场打麻将呢！我偶尔也去，现在没钱玩不起了！”
“走！”阿宁站了起来。
“这……”王辉和王莹同时抬头望着阿宁，眼里都是不解。
“瞅啥？走！”阿宁说完捞起王辉就往外走。
王辉踉跄地被阿宁拖着走，吞吐着说：“这……这能行吗？”
阿宁脚步没停，边走边问，“他欠你钱不？”
“欠!”王辉脱口而出。
“欠就行了！赶紧带路，你以为我们只敢跟母的要钱呢？”
阿宁把王辉拖到奔驰边，王莹也拿包跟了出来说：“我也去！”
阿宁没制止，看来她们姐妹感情挺深。
王辉还有些犹豫，阿宁把她往车门上一推，“就你这怂样儿，啥时候能要回来钱？上车！”说完一边朝后面杨琳琳的车走，一边打电话……
石头在电话里答应一声，马上从二十多米外的发廊里走出来，边走边把擦头发的手巾扔给送出来的青年，看来这是化敌为友了。
杨琳琳一看阿宁过来，马上探身抠开副驾驶车门，像饥渴的小猫够鱼似的，伸手够着阿宁，嘴里还美美地说：“快，快上来，我的大将军！”
阿宁站在车下，伸手打了一下她的小手，故意皱了皱眉头说：“等回去再跟你算账！当初咋跟你说的？没告诉你就负责开车和放哨吗？谁让你进去的？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先回去等我，石头我俩还得办点事再回去！”
杨琳琳先撒娇地伸了一下小舌头儿，然后向前面的奔驰车望了一眼，立着小眉毛快速地说：“做个啥子？她们是不是要以身抵债？快说龟儿子！”说完用小手够打着阿宁……
“滚，我他妈闲的啊？别废话！”阿宁说完“砰”的一声摔上车门，向奔驰车走去。
等他上了王辉的车，后边的杨琳琳也发动了车子，阿宁知道小妖精非跟着不可，就没阻拦，只是打电话告诉她跟远点儿。
不到半个小时，两辆轿车，一台摩托车，停在了香山脚下一片半停产的食品厂边上。这个地区很空旷，没几处灯光，好像要动迁。一路没说话只顾着开车想心事的王辉指着五十米外一处亮着灯的平房说：“大哥，欠我钱的人叫孟铁，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和几个食品厂的人打麻将，你说怎么办？”她从后视镜里看着有些朦胧的阿宁，等待指示。
阿宁沉稳地说：“你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出来到大门口！”
阿宁说完马上给石头打电话，电话接通：“你到五十米外的门口等人，一直保持通话，改用蓝牙耳机。”
石头嗯了一声。
王辉思讨着开始拨号，少顷，电话接通，“喂，你出来，到大门口，我和你说几句话。不了！我不进去了，又没钱玩儿，好，快点儿，嗯！”
王辉挂断电话之后，紧张地回头望向后座上的阿宁，副驾驶上的王莹也同样紧张地回过头……
阿宁戴上蓝牙耳机，放下车窗，看着五十米外已经停好摩托车站在门侧的石头，又扭头望了一眼后面车里人影模糊的杨琳琳，对着耳麦说：“出来人问他是不是孟铁，是的话掐折他一条腿，然后告诉他，欠王辉的钱必须一个月还五百万，还完拉倒。差一分钱，下回就打瞎他的眼睛，嗯。”如此血腥的话从他嘴里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
“不行！不行大哥！那我今后就完了！大哥……”王辉吓坏了，大睁着眼睛语无伦次地央求。
“放心吧！有事儿老子扛着。”阿宁坚定自如地说。
王辉一下子没动静了，王莹和她一样，扭着身子定定地望着暗影中威严沉稳的阿宁。在她们眼中，这是个顶天立地又有担当的男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是遇事不知怕的人！
大院里有人走出来了，石头贴门站着，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互相打量着。铁栅栏的缝隙在五十米外依稀可辨，屋子里的灯光把院门内外的人影照得又长又大，他俩的谈话，阿宁听得一清二楚，石头问：“你是孟铁吗？”
那人答：“是啊！你是谁？王辉呢？”
石头说：“是孟铁就对了！”话音刚落，只见石头一抖手，“砰”地一声闷响，一道半尺长的火舌喷在门里，门里的人“啊”地一声大叫翻滚在地，一边打滚一边“哎呦，哎呦”地叫着……
这时，石头的声音又在耳麦里响了起来，“操你妈的孟铁，你给我听着！欠王辉的钱，从现在开始每个月还五百万，还完拉倒，差一分下回打瞎你眼睛！”
石头刚要转身跨上一直没熄火的摩托车，从屋里跑出四五个人，是男是女离的太远阿宁他们看不清楚，只能听到那群人嘈杂的乱喊乱叫……
石头已经骑上车身了，阿宁沉稳地冲耳麦说：“把他那条腿再掐折，然后给他们讲两句！”深邃的目光在暗夜里更加深不可测。
阿宁的话音刚落，就看石头翻身又下了摩托车，两步跨到门边，手中的动作在五十米外看起来很微小，但是，随后的一声闷响和一道火舌五十米外的人可是听清看明了，耳机里又传来：“啊……-哎呀……啊……”的惨叫声，后出来的人都抱头蹲的蹲，趴的趴，立马消停了。接着，石头粗犷的声音又从耳机里传来，“都听着，今天先吓唬吓唬你们这帮瘪犊子，敢报警，敢扯别的，下次来几个人拿冲锋枪突突你们！别诈唬了，把他抬回去吧！”说完，石头麻利地翻身上车，“嗡嗡”两声，窜了出去……
看石头的摩托车走远了，院子里的人才开始七手八脚地把躺着的人往屋里抬，片刻，一切都平静了，好像什么事请都没发生过，两声沉闷的枪响也没引起远处几家灯火的注意。夏日的山脚又恢复了万籁俱寂，只有奔驰车里姐妹俩和后面Q5里的杨琳琳仍然目瞪口呆……
阿宁点着一支烟，悠闲地吸着，眼睛和耳朵都仔细品咂着夜色中的一切。石头是朝着反方向行驶的，阿宁在耳麦里告诉他送完东西直接先呆在朋友那儿，等自己电话。
一支烟抽完，他向惊魂未定的王辉要过她的手机给孟铁拨了过去，风音响了多声之后才被接通，那边先是没声，阿宁冲着话筒说：“孟铁，说话！”
“你是哪位？”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
“我是替王辉讨债的，怎么样，腿没事儿吧？”阿宁语声平静。
“哎呀，感谢你们手下留情啊！都烧掉皮了！”说话间，男子还抽着凉气。
“没办法，先忍着吧！这是彩排，如果你觉得眼睛多余，下个月的今天，你还有机会享受更疼的！”阿宁平稳的语声杀气腾腾。
“朋友，不管你们是哪条道儿上的，我孟铁都惹不起，能让我跟王辉说几句话吗？”孟铁的话软了。
“跟我说就行，现在这笔钱跟她没关系了，你要杀要砍要报警都冲我来！从现在开始，你冲她说一句横话，我就掰你一颗牙！”阿宁浑厚磁性的声音沉着有力。
“那行，可能你不知道，这笔钱是我从被她气得服毒而死的丈夫手里借的，当初我们一起放小额贷款，结果客户抵押的车子、房子还有厂子都让她转押银行后把钱输了，这中间我也有损失。他丈夫当时被银行和客户逼的走投无路了，她在韩国说啥也不回来，她丈夫才自杀的。现在孩子都不认她这个妈，我最多还欠她不到一千万……”
阿宁静静地听着，眼光凶狠地盯了一下垂着头的王辉，手机的声音不大，估计王辉也能猜出孟铁和阿宁的对话内容，脸上万般的无地自容……
听孟铁唠叨半天，阿宁嗓子有点苦涩，打断了对方的话，“哎，哎，你先闭嘴，你们之间的烂帐我不想听，你现在确定一下究竟欠王辉多少钱？”说完把手机递给捂着脸的王辉。
王辉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沉着脸的阿宁，然后把听筒贴在耳朵上“喂”了一声。
接下来是王辉和孟铁在电话里的一番对账，还行，由于今天情况特殊，两人都没什么废话，不到十分钟，最后敲定，孟铁还欠王辉一千二百万人民币，孟铁答应两个月内还清，阿宁要过电话又跟孟铁确认了一遍还款事项，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