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莉被老梁的儿子细虎强奸后，当即神经错乱，一连几天神志不清。她母亲只得把她关在家里，同时停下工作在家里陪伴她，生怕再出意外。有一天黄长工来找金副社长汇报工作，看到这种情况，就建议请黄甲祺的孙子黄子长用中医治疗。一句话提醒了金莉娘。说起子长，那可是金家的子孙啊，他能对自己的姐妹无动于衷？金莉娘逼着金副社长亲自去东葛庄小学请子长。子长是善良的，也念及同门关系，极尽自己所能，不出一周，金莉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此后便一日好过一日，渐渐恢复了正常。虽然她已通过了高中的毕业考试，但参加高考是不可能了，一则停学了多日跟不上复习的进度，二来毕竟脑子大不如前，她母亲更担心她去了学校会触景生情勾起旧病复发，因此让金副社长早点给女儿找份工作。
金莉一家属于城镇居民，按照当时的政策，金莉是可以进县城任何一家国营或大集体企事业单位工作的，何况她还是当时稀缺的具有高中文化的毕业生。但现在不是招工的季节，一时去哪里？金副社长就瞄上了徐雪森正在建办的公社建运站。他十分清楚，直接找徐雪森去谈，简直就是与虎谋皮，非但达不到目的，还会被徐雪森数落嘲讽几句，于是他就找老张张社长，意欲通过组织的形式来安排女儿的工作。可张社长摇摇头，建议他去找刘书记刘副县长。金副社长明白张社长的用意，对徐雪森，只能是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徐雪森的这把锁只有刘副县长开得了。刘副县长很同情金莉的遭遇，也爱惜金莉的才学，答应去做徐雪森的工作，同时，他给金副社长出了个主意：“让你丫头直接去老徐家里一趟，找找西邨娘。明白我的意思吗？”金副社长想了想，恍然大悟：徐雪森一家不但对他家有恩，而且他老婆一直就很喜欢金莉，只要他老婆同意，徐雪森就无可奈何。于是，一到家他就撺掇女儿去西邨家。
父亲赶自己去西邨家，恢复了神智的金莉高兴异常，立马买上两瓶“西凤”酒风风火火地来到西村。西邨娘见了，真的非常欢迎，“莉丫头，多长时间没来家了？听说你被——”她想说“你被老梁那个畜牲糟蹋了”，可话到喉咙口咽回去了。这是往莉丫头的伤口上撒盐，说不得的。于是她改口说：“听说你病了，你看，人是瘦了，但是比以前更像样更体面了！”“婶子，我的病早好了，就是错过了高考，只能找工作了。”“女孩子读什么大学？不用后悔。早工作好，给自己多聚点嫁妆，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婶子，我年纪还轻着呢。对了，婶子，西邨现在去了哪儿？听说当兵去了？他老丈人唐湾怎么肯放的？他走了，唐老九的傻大姐怎么办？”“嗨，你真是长远不来家了，西邨跟唐老九家的丫头早就歇了，订婚的纸也退了。”“真的？婶子，您没骗我？”“吾要骗你做啥嚒！”“对！那西邨跟凤鸣又好上了？”“哪里！是他爹回绝了凤丫头，这不，凤丫头正在气头上，人就在隔壁砖瓦厂上班却不来家里看看吾！”
有戏！西邨至今还没有看上谁，还没交朋友，自己就有希望。金莉一阵激动，心惊肉跳。可是，想到自己已经破了身，而且名声在外，徐家二老能接受？西邨能接受？她那颗跳跃的心立马跌入低谷，眼前金星飞舞，脑子混混霍霍，神智又不大清醒了，不该说的话直说了，没有了羞耻感。“婶子，我想西邨呢！想给西邨当娘子！我娘早就把我许给了西邨！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我娘。我娘让我带信喊您去我家里走走。我娘说，一直想谢您，就是找不到机会，您就跟我去一趟吧。我还要求叔给我安排工作呢，就到他的建运站，我可以给叔当秘书，收文件发文件我都会，我是高中生啊！婶子，您得帮我！您要是不帮，我就住在西邨的房间里不走了！我就管您叫娘，您答应嚒，娘！”
这话叫疯话？金莉旧病复发了？哪看哪不像。她说的是真心话。就跟酒鬼似的，酒后吐真言。疯话就是真心话，只是少了一层遮羞布，少了些廉耻。西邨娘哭笑不得。“莉丫头，婶子是欢喜你的，你这丫头嘴甜，也勤快，可吾答应你有什么用？吾倒不是——，丫头，你别误会啊，婶子不是嫌弃你身子不干净，那不是你的错，事情过了就过了，你是干净的，真的，你千万别误会，别自己低看了自己。你喜欢西邨吾也知道，可你得去跟西邨说。他的婚事吾跟他爹表过态了，自由，不干涉，找到谁吾们都认。所以，莉丫头，你别往坏的地方想。工作嚒，你有这么高的文化还怕找不到工作？凤丫头才初中文化，都当上书记厂长了，你还不得当县里的干部？县里的领导都是你爹的朋友，他们还不帮你的忙？好了，别多想了，你想去他爹的建运站，好事嚒，可以去帮帮他。等他爹回来了，吾一准跟他提。家里没有米，所以，婶子也不留你吃饭了，你就回去吧，回家等消息吧。”
这一席话也像一副药，更像一场及时雨，治愈了疯癫，浇灭了心火，把有点散乱的金莉重新拉回正常。“婶子，我心太急了，胡言乱语了吧？如果西邨不喜欢我，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但是，婶子请您相信我，我不会缠住他不放的，真的。”
“啊呀，你们这些冤孽！前世没有还清的孽债！”西邨娘皱起眉撩起围裙搓手。“你真是好丫头！懂礼数，体谅人，性子好！西邨要是看上你，真是他的福气！你要是放不下心，就跟西邨写封信问问去吧。”她从裙桌上那起西邨的来信交给金莉。
金莉喜出望外。“要不，婶子，您给西邨写信的时候先帮我探探他的意思？如果我冒冒失失给他写信，会不会影响他的情绪啊？”
“你自己写吧，庄儿走了吾让圃丫头写封信还要求她呢。再说了，一封信就影响情绪了？那西邨成了纸糊的鹞子经不住毛毛雨了！你直接给他写，也替吾带上几句问他好的话，叫他在部队好好干，听领导的话。”西邨娘拉住了金莉肉鼓鼓的手。
正在金莉要告别的时候，徐雪森回来了，看到眼前的情景，他眼睛一亮。他正在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内勤而发愁。当了领导，少不得要写报告发文件，建运站又是新建机构，各种规章制度需要制定，需要有文化的人来起草。金莉是标标准准的高中生，完全符合要求。只可惜她是死对头老金的女儿。可是，舍她还能有谁？不能因噎废食。为了工作，也为了自己，“借”才总不错！《三国》里的曹操用人都不问出身，只凭本事。况且，与金莉多年接触下来，他感觉这丫头与她老子完全不同，他和老伴一直都很喜欢她。还有一条，这丫头有贡献，把他的更大的死对头老梁彻底打倒了！就选她！
“你回来得正好，莉丫头要去你建运站工作呢！你不是说找不到笔杆子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丫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文化人，高中生。你用谁不是用？就用莉丫头！这丫头知根知底，就是她了，吾已经替你答应了。”西邨娘实话实说。
徐雪森却故意装出愠怒的模样。不能给未来的部下表现出过于热情，否则不便于领导和管理。“你怎么替吾做主了？夫人怎么能参政呢！你是站长？”
西邨娘正要发火，金莉说：“叔，您收了我我一定不怕苦不怕累，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还能跟您当私人秘书呢！”
“胡扯！什么私人秘书？传出去成何体统！”徐雪森板起脸。
“叔，您想哪儿去了？我可以替您写家信！就是给西邨哥写信！”金莉涨红了脸。
“噢，这倒是。行，错怪你了。”徐雪森拔出竹竿旱烟筒。“哎，丫头，是你老子的主意吧？算他有眼光，让你来找西邨娘！行了，明天就来上班吧。但是，有句话吾提前警告你，今后站里的事，吾说过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传给你老子，记住了吗？否则，被吾知道了，吾立马三刻炒了你！听见了吗？”
“记住了，叔！”金莉坚决地回答。
“你个傻丫头，还喊叔呐，喊站长！”西邨娘喜滋滋地看着金莉。
“对，徐站长！”金莉马上改口。但话刚说完，立即补充：“不好，婶子，太僵硬了，还是喊叔亲热！”
“别废那个精神了，喊啥都行！只要不喊爹！”徐雪森挥挥手，走了。
不能喊爹？这是什么意思？西邨娘明确同意与西邨交往了，他爹却不同意？金莉又恍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