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西邨的入党志愿书和连党支部同意西邨入党的决议已经上报团党委多日了,但指导员迟迟接不到团党委的批复,心情不免焦急,于是打电话向团政治处组织干事打听。这一打听反把他吓懵了。

组织干事在电话里告诉他,团政委兼团党委书记不但不赞成马上讨论徐西邨的入党问题,反而要调查徐西邨的入伍背景和内幕。指导员感到奇怪,问道:“为什么?”对方答道:“因为宋军长的问题。”“宋军长的问题?什么问题?”“也可以说是宋军长与彭德怀的问题。”“与彭老总的问题?在咱们军,谁不知道宋军长是彭老总的一员爱将?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还一口一个彭老总呢,彭德怀被打成反党集团的头子了,你不知道?”“彭——彭德怀被打成反党集团与宋军长有什么关系?又与一个新兵有什么关系?”“毫无疑问受牵连了呗!宋军长去南方调查,据说是受彭德怀的指使,否则,一个野战军的军长去管地方上的事做什么?据说宋军长返回的途中还专程去向彭德怀做了汇报,为彭德怀反党提供了炮弹,你说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还能不受牵连?能不处理宋军长?”“处理宋军长?”“是啊,宋军长已经下台了。”“下台了?到哪里去了?”“那就不知道了。”

指导员摸摸脑袋,懵了。徐西邨的入党问题要打入冷宫了。这事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啊?指导员心里注进一股冷风。

事情是由姜参谋和边干事为西邨撰写的《奇人的奇怪人生》的通讯引起的。

那天,边干事兴冲冲地把通讯稿送到军部小报的编辑室,满以为即刻就能被采用,甚至还能听到几句表扬的话,可是,负责接待的编辑还未看完全稿,就把文稿退给了他。“怎么了?是所写的事迹不够突出、没有典型意义还是文章主题不鲜明、语法有问题?”

负责审稿的编辑把他拉到门外,压低了声音说:“小边干事,看在我俩的关系上,我给你透个风吧。”见此情景,边干事十分吃惊。“什么风?这么严肃这么神秘?”“你怎么一点政治警觉性政治敏感性都没有?这可是吃咱们这碗饭的人的大忌啊!”“这从何说起?我写的不过是一个小战士的几件小事,而且这个战士与宋军长的关系非同一般,怎么就扯上政治警觉性政治敏感性了呢?”“就因为主人公徐西邨跟宋军长有关系,文章又扯到了宋军长,还用歌颂的口吻赞扬宋军长慧眼识英雄,如伯乐找到了千里马,这还不是政治问题?一点政治嗅觉都没有!”“歌颂军长有什么错?言过其实了还是宋军长不喜欢听赞扬话?”“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都把话说得这么白了,你还转不过弯来!”“不明白!你就明说了吧,免得让我猜谜。”“宋山是彭德怀反党集团的重要成员,中央和中央军委顺藤摸瓜追到他了,两天前已经被北京来人带走啦!”“是去北京开会的吧?”“去开会会是那种架势?他上车前,军装上的肩章、帽徽都被摘掉了,脸色是阴沉的,押送的警卫根本不是他的警卫员,而是北京来的人!”“这么说是真的了?”“过两天就会向全军公布的。”“彭德怀反党,宋军长也反党?怎么可能啊!”“说你政治嗅觉差劲你还不承认,谁反党脸上刻着字呐?这下子听明白了吧,对宋山非但不能歌颂,连与他有关系的人都得小心!你说那个小战士是宋山亲自挑选并且特地安排的,你就不想想,一个军长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没有特别的用心?我估计是别有用心!”“这么说来这个新战士徐西邨还真有问题,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了!”“你的这篇通讯稿幸亏送来晚了,又是落在我的手里,否则,一旦见了报,一旦落到了别人手里,你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谁让咱俩是生死之交呀!我回去重新调查一下重写一篇通讯稿,用徐西邨的事例来揭露宋山反党的罪恶嘴脸!题目还用《奇人的奇怪人生》,改都不用改!”“反戈一击?你比川剧的‘变脸’还要快呀!”“还不是跟你老兄学的!”

边干事回到团里直接去找团政委汇报。他要赶在军部宣布消息之前表明态度,争取主动。政委听完汇报大吃一惊,宋山军长是彭德怀反党集团的成员?特务连的新战士是宋山的爪牙?他将信将疑。这种政治谣言不可不信可又无法相信。“暂时不要传播!等等看!”话音刚落,军部的紧急通知来了,通知团长和政委去参加全军团以上干部紧急会议。冀团长回老家休假去了,Y团只有政委一人出席。

全军团以上领导干部会议正是宣布中央军委免去宋山军长职务的决定的临时会议。宣布者没有解释免职的具体原因和宋山的去向,只是说宋山已被组织带走接受审查,要求大家拥护中央的决定,坚决与宋山划清界线。划清界线?这话里明摆着有话嚒!

因为彭德怀已被中央公开定性为反党集团的头子,因为宋山曾是彭德怀的爱将,因为宋山在讲话中常常歌颂彭德怀,因为宋山曾去南方搞过社会调查,回来后所发表的言论与彭德怀的右倾机会主义反党基调几乎一致,因为……于是,有关宋山免职原因的各种猜测满天飞,宋山是彭德怀反党集团的成员和爪牙的猜测就应运而生。会议证实了边干事的汇报并非空穴来风。

论理,宋山军长被免职接受审查这件事本来与隔着好几层关系的Y团政委没有多大利害关系,而且事情无论如何也扯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新战士西邨身上,可是,敏感的团政委从中嗅到了一种味道,他把它当作了一场战斗。

团政委想起了出席会议前边干事的汇报,回想起特务连确实有个特别的战士徐西邨。这个战士不但搅得全团沸沸扬扬,而且与宋山的关系简直就是一个迷。宋山已经被中央带走审查了,无论审查的结论如何,他是回不来了,军长是当不成了。如果这个战士果真是宋山安插在团里的一颗定时炸弹而不把他挖出来,那就有政治迟钝、甚至有包庇或窝藏的嫌疑;如果挖了,这个战士与宋山就是个老乡的关系,没有什么政治阴谋,根本说不上是爪牙,搞错了,小战士不过就是个小战士,对他对全团产生不了多大损失,却更充分地表明他的阶级觉悟和政治警觉性强。这可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啊!必须立场坚定、旗帜鲜明,与反党分子划清界线。与有疑点的新战士划清界线,就是与宋山划清界线,就是与彭德怀划清界线,就是站到了中央一边。挖!查!

团政委从军部开完会回到团里屁股还没坐稳,边干事又找上门来汇报了。他说,他怀疑特务连的徐西邨是宋山军长别有用心安插在本团的一颗定时炸弹,他请求政委批准他就此做一次专题调查,用事实来揭露宋山反党的罪恶阴谋。

边干事的主意正中团政委的下怀。“查一查!但是,不能由你宣传口去查,你可以配合组织干事一起去查。去,把他给我叫来!”

团政治处的组织干事汇总了团各直属单位包括特务连党支部上报请求批准入党的人员名单以及各营党委要求批复和备案的预备党员的名单,正向政治处主任建议团党委尽快安排一次会议讨论。接到政委要求重新调查特务连徐西邨与宋山的特殊关系和政治阴谋的指示,他愣了好一会。军人的职责告诉他,服从是他的天职,最大的疑问也只能烂在肚子里。就在这个时候,特务连的指导员打来了电话,询问徐西邨的入党问题团党委讨论了没有,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批下来。他能怎么说?领导怎么说就怎么说,领导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学鹦鹉,当录音机,做传声筒。

这个组织干事虽然是鹦鹉学舌一类的人,但与搞宣传的边干事却有着很大的不同,他至少不会夸夸其谈,也不会无中生有。可这并不表明他在内心就没一点自己的活思想。他从特务连党支部上报的徐西邨的简历和入党介绍人介绍的材料中怎么也看不出徐西邨有什么特别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不过是平常得再平常不过的学生兵,社会关系中也与宋山军长毫无关联。团政委和边干事凭什么怀疑他是宋军长的黑爪牙还要深挖?他能有什么反党的言行?即使有些牢骚怪话,能算得上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毛主席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认真仔细地调查吧。

他向政委和主任建议,先以团政治处的名义向徐西邨老家的党组织发一份函调信,请地方党组织协助调查徐西邨的家庭情况、社会关系和本人现实表现。政委和主任认为可行,他立即发了外调函。随后,他给特务连指导员打去电话询问徐西邨的入伍经过。也许是为了洗刷自己与徐西邨的关系,指导员说他们特务连是在完全盲目和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徐西邨的,具体情况要找团部的军务参谋了解。军务参谋说,人是宋军长的警卫员小鲍送来的,而且指明要去特务连。边干事补充说,宋军长的秘书小肇很关心徐西邨,也许他更了解内幕。于是,他与边干事来到军部,想找这二人了解。可是,到了军部一问,才知道肇秘书因宋山的问题已经转业去了团部附近的黄炎屯国营林场,小鲍警卫员复员去了军部所在地城市的火车站,他二人便跟踪追击来到火车站找小鲍调查。小鲍把在北京偶遇徐西邨、宋军长意欲招他入伍而徐西邨不情愿的经过介绍了一遍,又介绍了宋军长南下搞社会调查顺道回老家探亲时把西邨带走的经过。从小鲍的介绍中,二人根本就找不出徐西邨与宋山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更没有发现有什么所谓的反党言行和政治阴谋。二人把希望寄托在肇秘书身上。黄炎屯林场就在团部附近,返回吧,去找肇秘书。

但是,肇秘书还没来黄炎屯林场报到。有人猜测,黄炎屯离他的老家不远,他很可能顺道回老家看望父母去了。那就等几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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