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1)

黎纹萍果然通过电话让她父亲转告西邨回学校参加统一拍照、填报高考志愿书。到了学校,拍完用于准考证和高考志愿书的照片,西邨被单独安排在学校图书馆填写高考手续。一切都很顺利,该办的事都办完了,返回北京城的时间还早,西邨心想好不容易来此一次,应该当面去谢谢帮助自己的人。做人得有良心。西邨买上糕点,去黎纹萍家见她的哥哥黎纹林和她妈。

来到黎纹萍家,门上了锁,这表明不仅黎纹林而且他妈都不在家,西邨只好把糕点吊在门鼻子上。还应当去见见海兰的妈。没有海兰的妈,谁收留他?他能在北京立足?能有现在?西邨拐到镇上买了二盒北京人喜欢吃的枣泥,急匆匆赶去海兰家。

“西邨啊?你怎么来了?很不巧,海兰刚出门!”海兰妈一阵兴奋后马上露出了遗憾。

“是吗?阿姨,我是来学校参加拍照填志愿的,顺便来看看您!”西邨把盒装的枣泥塞给海兰妈。

“好孩子,不用你惦着我,别浪费钱,你挣俩钱挺不容易,省着点给你妈寄回去。”

“我会的。阿姨,您说海兰刚出门?没去上学?”

“上了,说她刚到学校,老师就通知她让她赶快赶到北京城里去。她回家来拿了几件替换的衣服就匆匆走了。”

“去北京城了?什么事?”

“好像是参加什么展览会。”

“展览会?”

“对,是什么展览会。具体的我没问,也不懂。才走了一会儿,只怕还没到汽车站呢。”

西邨告别海兰的母亲,急急地去追赶海兰。他很疑惑又很好奇,海兰要参加中考了,怎么有空闲和雅兴去看什么展览会。

果然,汽车站门前亭亭玉立站着的是海兰,她的对面还站着一个瘦高个小青年,两人正在说着话。从姿态来看,那个小青年很拘谨,头是低着的,眼睛都不敢正眼看海兰。是了,是黎纹萍的哥哥黎纹林。黎纹林也去看展览会?两人是约好的?海兰说过,这黎纹林暗恋着她。难道海兰为了自己能以黎纹林的名义考大学而委屈自己甘愿献身向黎纹林屈服了?西邨一阵愧疚又一阵酸楚。他妈的,这小子趁人之危,也太不道德了!倒便宜了他了!

“海兰!”西邨扯起喉咙大声喊道。

海兰听见了也看见了,马上嘻嘻地迎上来。“西邨哥,照片拍完了?志愿也填报好了?”

“都办好了。”西邨一边回答一边悄悄地用眼睛的余光观察黎纹林。

黎纹林怯生生地走过来,小声说道:“徐西邨同学,还顺利吗?有没有人给你找麻烦?”

海兰发现西邨的不悦,在西邨的腰间捅了一拳,“别瞎想!黎纹林是半路遇上来送我的。西邨哥,你还真的要谢谢他呢,如果没有他配合,你能这么顺利?”

西邨改了笑脸:“对对,黎纹林,我刚才专门去你家找你表示感谢的,可是,你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两包点心还挂在你家门上呢。”

“徐西邨,不用的,完全多余。我帮你,不瞒你说,完全是看在佟海兰的面子上。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就是让我去死都不带眨眼的。”

西邨不能不被黎纹林的这番表白感动。他突然感到,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拥有愿为心爱的人去做一切的胸襟。爱是什么?爱就是付出,就是牺牲,就是为了心爱的人奉献自己牺牲自己,让心爱的人幸福,让心爱的人愉悦,让心爱的人得到想得到的一切。用这样的标准衡量,黎纹林配得上真爱,是个真男人。从表面看他似乎很懦弱,内心其实很强大。海兰那么漂亮那么聪明那么有才华,应该配上能够给她一切的男人。在一刹那,西邨真希望黎纹林坚持爱下去。“黎纹林,你很真诚!”

黎纹林羞红了脸,低下头去。“我有自知之明。可惜我不配。”

西邨看看老实巴交的黎纹林,心想,再这么说下去会伤和气的,便转移话题问海兰:“海兰,刚才我去你家,你妈说你这是去北京城参加什么展览会。是什么展览会啊?”

海兰介绍说,自从离开西村老家回到北京后,在上次那幅《长江图》的基础上,她又创作了一幅《长江朝霞图》。这幅国画在学校里展览后,引起轰动,赢得好评,老师向上推荐参加“首都各界青年歌颂祖国国画展”,没想到真被组委会选中了,发来邀请函,通知她出席明天的开幕式,所以她急着赶去报到。

“海兰,你真行!”西邨喜不自禁。“你是才华横溢的女才子!我就知道你早晚要出名的。这下好了,你的画在北京一展出,那就成了闻名全国的女画家了!说不定徐悲鸿啊、李可染等等大师都会主动收你为徒呢!”

“哥,看你把我吹的!”海兰不好意思起来,垂下眼,脸上的一对酒窝更深。她猛地抬头,嘻嘻地问:“你能陪我去参加吗?”西邨注意到,她的一双眸子水汪汪的深不见底,表面波光粼粼,后面射出期待和热切。

“去!”西邨稍微犹豫了一下马上答应。“就是天塌下来我也去!”

黎纹林侧身站在一旁,呆若木鸡,好像他只是个候车的人碰巧站在他们身旁似的。无论海兰还是西邨,都看不到他的表情,甚至忘记了他的存在。

汽车来了,海兰这才想起黎纹林。“黎纹林,我替西邨谢谢你!你回去吧!”

西邨拉住黎纹林的手,拍拍他的手背:“是,黎纹林,我真心诚意地谢谢你!如果我有幸考上了,也是你成全的结果。我们老家有句土话,叫‘成了龙也是蛇肚子出身’。大恩难言谢,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我看得出,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你一定会得到丰厚的回报!”

海兰回身拉住西邨跨上车,向呆呆的黎纹林淡淡地挥挥手,“回去吧!好好考虑考虑今后干什么!”

说实在的,海兰对黎纹林怀有深深的歉意。为了西邨,最终也是为了自己,她竟然利用了黎纹林的情感,把他当做了工具,觉着自己的行为有些卑鄙。可仔细想想,她觉着没有向黎纹林隐瞒任何意图,黎纹林把机会让给西邨完全出于自愿。没有隐瞒是不能说卑鄙的。因为黎纹萍的同学关系常去黎家,她对黎纹林多少有些了解。虽说他的学习成绩很不好,但就人品来说还是不坏的,甚至有些仗义,就像古书上说的有侠骨柔肠,会帮抚弱者。也许他这是受了他父亲的影响抑或是老黎家的祖风。当时当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求他时,黎纹林出人意料的爽快,只是要求海兰送他一副自画像,说是留做纪念。这点要求太低了。他太老实了。海兰真想给他一个吻。没想到黎纹林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她说,他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他不能亵渎心中的偶像。黎纹林是纯洁的,更是高尚的,高尚得离常人很远。海兰无以为报,除了应他要求送他一副自己的半身画像之外,还反复琢磨他留在自己心中的形象。黎纹林是爱读书尤其是爱读小说、历史故事和小人书的人,肚子里积累了许多的人文故事,为此偏了科,有同学就说他是专吃文字的书虫。也许他的今后会是个很不错的作家也未可知。于是,海兰画了一幅十年后意气风发英俊潇洒的青年黎纹林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的场景图送给他。海兰画这幅画是有寓意的,也带有预言的劝说。当她跨上车的那一刻,她想起了送他的那幅画,所以,有了提醒黎纹林回去好好想想今后究竟做什么工作的话。

黎纹林有没有听到海兰的话,想没想到海兰画里的寓意和预言,海兰不得而知,但是,对海兰来说,她的内心得到了宽慰。

下了长途汽车又换乘公交车,海兰拉住西邨去琉璃厂的文化用品商店见她父亲。西邨没有忘记上次海兰的提醒。那一次他应海兰的提议带去了酒,海兰的父亲还真的喝了,而且喝得异常的开心。总听人说会不会喝酒是有遗传的,可这种说法在海兰父亲的身上被颠覆了。看来,会不会喝酒和喝不喝酒是要看在什么场合面对什么人的。既然开了例,这次去就不能空手,西邨推着海兰提前一站下了车,去商店买了一瓶“汾酒”。

“哎呀西邨,你还真把我当回事儿呢!我哪是喝酒的人哟!一滴酒沾上舌头脸就红!上次喝剩下的半瓶酒还留着呢,怎么又买了?也是,上次我就不该喝,倒成了你的包袱了!”海兰父亲不住地搓手。

“爸,买都买来了,今儿个女儿有喜事嚒,西邨哥都来陪您庆祝了,接着吧!”海兰从西邨手里夺下酒瓶塞到父亲胸前。

“啥喜事?”海兰父亲怔怔地看看海兰,又瞧瞧西邨。

西邨抢先回答说:“海兰的画被首都国画展选中了,明天要去参加开幕式。”

“噢,那是喜事!丫头,你爷爷的心血没有白费,你也没有辜负你爷爷的期望,是该好好地庆祝,下了班,我就再陪西邨喝两杯。”海兰父亲接过了酒,放到店堂橱柜的下面。

“不是的,大伯,是我陪您!”西邨纠正海兰父亲的话。

“兰丫头,你越长越漂亮了!”“换在从前,准是进宫的才女哟!”“哪里,是妃子,是娘娘!”“哟,佟师傅,这小伙子是谁呀?是你女儿的男朋友?”“听口音不是北京人呀?哪儿的?”“外地来的吧?好土哦!”“佟师傅,毛脚女婿来讨好老丈人了?”“一瓶酒就能买你佟师傅的嘴了?”书店里的员工当着西邨和海兰的面,议论开了。有的是恭维话,有的是讥讽话,也有的是大声说,还有的是窃窃私议。

西邨听得分明。他成了别人的话把,成了众人议论的题材,浑身不自在,不能待下去了。西邨向海兰父亲告别,推说工地有事要赶过去,晚上再来陪他喝酒。海兰父亲也不强留,让女儿送一程。西邨刚跨出门,背后又议论开了。“佟师傅,那男孩是干什么的?”“外地来的,在北京城打临时工。”“是你家什么人?远房亲戚?”“不是,是兰丫头刚认的朋友。”“哎呀,还真是呐?佟师傅,您女儿这么漂亮,一枝鲜花插到牛屎上喽!”“天鹅肉掉进癞蛤蟆嘴里喽!”“佟师傅,您闺女认谁不好为啥认个临时工,还是个外地的乡巴佬?没出息!”……一句句议论如一支支箭,直穿耳膜,射向心脏。心好痛啊!

在这些人眼里,他竟是癞蛤蟆,成了一堆牛屎!牛屎是什么?连狗都不睬不吃的废物,是最不值钱最为丑陋的渣滓!人们都信奉宁为鸡头,不为牛后。真不该到书店来!而最为重要的是不该与海兰在一起,他不配,他是牛屎,会熏臭了那支鲜花。西邨头也不回加大脚步疾走。

“西邨哥,你别听他们胡说!北京人贫惯了嘴,就爱嚼舌头!”海兰的耳朵并不聋,也听到了员工们的议论。她知道这些议论伤了他的自尊,伤透了他的心。

太没风度太没肚量了。西邨忽然停下脚步。“海兰,他们的确是胡说。我没有非分之想,从来就没有过。我承认喜欢你,那完全是纯洁的纯粹的喜欢,像喜欢我的妹妹一样,并不代表我想占有你,更不想拖累你影响你。”

海兰说:“西邨哥,你干吗要这么自责这么申辩?北方人说,听到蝲蛄叫就不种庄稼了?随他们说去,我才不管呢,你也不用管,你只要记住我是喜欢你的,他们嚼烂了舌头也没用!”

西邨认为海兰误会了他的话,补充说:“海兰,我不是怕别人议论,而是,我对你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说明了是友爱。”

“我才不管你想的是什么样,我只知道我就是喜欢你。”海兰在西邨腰间捅了一拳。“别啰嗦了,你快去快回,早点来陪我爸。说好啦,明天一准要陪我去参加画展呐!”

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是纯洁无暇,就越不能伤害对方。西邨没有理由推辞。“好吧。”

第二天,他们在约定的地方回合,一起出席画展开幕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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