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1)

余副局长建议,鉴于疑犯和证人、案发地都在本县,为了方便调查和取证,可由县公安局预审或者由胡州市的公安人员在县公安局进行初审,有了眉目再把人带回胡州也不迟。余副局长是觉得此案疑点太多,疑犯毫无作案动机才提出这个建议的。他不相信一个从小就替父母分忧懂得甘苦的孩子会杀人。他不想让他的好友徐雪森的儿子吃苦头,更不希望此案给一个正在读书的学生带去一辈子的耻辱和仇恨。可胡州来市局来的人不同意,说本案已在胡州立案,他们有管辖权,疑犯必须带回。没办法,余副局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西邨被人带走。为了随时了解案件进展以便协助和配合胡州市公安尽快破案,他派出一名刑警驾车前往。

押送西邨、黄甲祺的车直接开往胡州。作为报案人和证人的唐湾也一同前往,乘坐同一辆车。三人的唯一区别,是唐老九没上手铐。

到了胡州某个分局,没有耽搁,西邨和黄甲祺被直接带到审讯室,进行背对背审讯。

黄甲祺坐在审讯椅子里愣愣地耷拉着脑袋,他还没从愤怒和恐惧中缓过神来。他弄不清楚这些人为什么把他捉来。他们来敲门的时候只是说“跟我们走一趟”,二话不说便给他戴上了手铐,又上来二人一左一右死命地捉住他的手臂,架起他就往车里推,生怕他会飞掉似的。其实,对一个风烛残年、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无需费这么大力,身强力壮的公安抓他像老鹰捉小鸡一样轻松。一路上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让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凶神恶煞般地把他带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还给铐上了手铐。

他想起来了,在余副局长与他们的对话中,他依稀听到“胡州”二字。难道是胡州的人来捉的?要翻以前的老案?现在回到了胡州?胡州,逃离快有六十年了吧,终于回来了!可是,竟是这样地被绑着回来的!难道要终老在此?真是天道轮回、人生无常啊!

“姓名、性别、年龄、籍贯、家庭成分、本人出生、职业。”隔着铁栅栏,敲门的公安和一名做记录的公安刚刚落座,就向坐在对面审讯椅里的黄甲祺发问。

这也要问吾?如果你们不知道吾叫什么、做什么,那你们凭什么在深更半夜二话不说把吾捉来?家庭成分、本人出生?大地主的帽子是你们给戴到吾的头上的,难道你们忘了,还要吾自己承认?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他不知道,这是审讯的程式。就如同写文章得先写开头一样,是格式。

“问你呢!耳朵聋了吗?姓名、性别、年龄、籍贯、家庭成分、本人出生、职业!”发问的公安提高了嗓门,又说了一遍。显然,语气里有带着不耐烦,带着剌剌的火药味。

黄甲祺仿佛踩在云朵上从九天之上一下子飘落到了海里,灵魂恍若隔世;又仿佛来到了阎罗殿,阎王在核对他的生死薄。他下意识地语无伦次地报出家门。

“原来竟是恶霸大地主!怀恨新社会,对不对?说,为什么要害死风水大师?你的动机是什么?你在药里下了什么毒?”敲门的公安问道。从问话可以看出,他是主审。

做记录的公安忍不住补充道:“黄甲祺,你对新社会肯定不瞒,怀有阶级仇恨。从实招吧,免得吃皮肉之苦!”

黄甲祺终于有些听懂了。原来他们是为风水大师的事来找他的。“那位先生怎么了?”

“我们问你呢!别想耍花招!”主审大声呵斥。他的性格很急躁。他的地位是容不得颠倒的。

终于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黄甲祺脑袋清醒多了,灵魂从云天跌落后附到了身上,人从地狱里爬出来又回到了人间。“同志,吾是郎中,是救人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害一个送上门来求医的病人呢?你说对不对?何况他是一位老人,与吾年龄相差无几,又与吾素昧平生。告诉吾,他究竟怎么了?出了意外还是——?”

“老奸巨猾的老东西!害人居然不动声色,还要狡辩!老实交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记录的公安问。

“他死了?可能,完全可能!但是,同志,不应该,他真的不应该!”黄甲祺沉着头,仿佛在回想,在琢磨。

“老实交代吧,你为什么要害他,用的是什么办法?”敲门的公安、现在是主审的问道。

做记录的公安又忍不住,突然问:“你行医有执照吗?哪年哪个部门颁发的?你行医诊治有记录吗?”

“素昧平生,吾为什么要害他?执照?什么叫执照?手续是办了的,有张文书,上面盖着红印,归乡的畜牧兽医站管辖。同志,经吾看过病的人少说也有几百上千,记得过来吗?不做记录的,只有方子。不是老朽自吹,至今没听说有一个吃了吾的药病没有好转的,更没有吃死人的。你们可以去调查,到许姤县全县去调查,远到胡州市、兆州市都是可以的。”公安的问话显然涉及到他的人品,怀疑他的医术,这是对他的侮辱,黄甲祺不能不为自己申辩。

“这是理由吗?没有行医执照就是把行医视同儿戏,就是草菅人命,害死人就是必然的。老实交代吧,你为什么要残害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纵然风水大师是搞迷信活动,但你无权剥夺他的生命。”主审严厉地说道。

黄甲祺感到百口难辩,嘴里喃喃说道:“他与吾无缘吾故无仇无怨,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晓得,吾凭什么要害他?你们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无仇无怨啊,你们肯定是弄错了!”

审讯的两名公安把头凑在一起,低声地交换了看法。他们坚信报案人的举报是真实的,眼前的老头是从旧社会过来的恶霸大地主,对新社会怀有强烈的阶级仇恨,有深刻的作案动机,他要报复的不是某个特定的人,是整个社会。他们还认为,对付一个老奸巨猾的医生,像这样问下去是毫无希望的,必须上点儿手段。

用什么手段?能用什么手段?老虎凳、辣椒水等等这些刑具是没有了,刑讯逼供是上级明令禁止的,可是,有哪个犯罪分子不经审讯就会坦白交代自己的罪行?如果真有这么容易,他们还会犯罪?还用得着颇费口舌审问?这么明显的案子破不了,只能说明两人太无能。必须撬开他的嘴。

欲擒故纵也是一种方式。中止审讯,凉他一阵。可这也太便宜他了,得让他触及灵魂。现在天已经有些炎热了,让他在高温下体会体会。

二人商议妥当,重新给黄甲祺戴上手铐,脚上锁上脚镣;为防止他挣扎逃脱,又用麻绳将黄甲祺的手与脚捆在审讯椅上,然后打开探照灯似的大灯。

几股强烈的火辣辣的光束一齐射向黄甲祺。其亮度和热度,比西桥乡戏台上点亮的汽灯要高出几十倍,不大的审讯室里连掉在地上的一根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黄甲祺本来干瘦煞白的脸,渐渐地由白发红,红里透亮放光。强烈刺眼的光迫使他紧闭双眼,他只觉浑身冒汗,犹如烤鸭一般被炽热的光束烘烤着,其热难耐,可又动弹不得,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想,难怪有屈打成招一说。就照他们说的招了吧,免得活受罪。他想睁开眼看清审他的人,可是,眼睛疼得像被钢针戳的一样疼。他张大嘴巴想开口说话,可喉咙干涸,舌头卷不过来,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到后来,连气也喘不出来了,脑袋一沉,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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