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相信你,”他终于开口了,“但是如果我说了——也就是拉你下水了。”
“你不是说不想下水么?彭格列这笔买卖,”他叹了叹气,盯着我看,“这笔买卖的确风险太大了,如果你不想一起来做,我对之前邀请过你的事情很抱歉。那也只是我的一点私心作祟罢了,当然我得说你的确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一个帮手了。”
我的心里被他的话弄得不太好受,沮丧地低下了头。
我有预感——我的确不能听下去了,那会让我作出决定:要不然帮他,要不然就漠视他。
“你要是现在改变主意不想掺和进来,还来得及,”他似乎有点疲惫,“八世那边我去说,她也不怎么在意你——其实要不是阿芙▪狄罗特三番五次推荐你,她不会想着把你招揽到麾下。阿芙•狄罗特原本想要把你编进他的手下,但是被我截了胡——我知道你肯定在想在我这里和在他那里都一样,但是门外顾问的自由度要比守护者大很多。门外顾问是个游离在彭格列权力集团之外的特殊部门,它虽然很有权利,但是并不抱团,也不结党,所以每一代的首领们都会比较放心地用我们。在这里最大的好处是不会掺和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更何况你的前面还有我,即使他们想找茬,也是先找上我。而在阿芙•狄罗特那里就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你也明白。守护者们是彭格列八世身边最大的靶子,事情做得再多也里外不是人,摊上这么个首领,还得背黑锅,不比我这里省心。”
“行了!”我有些不耐烦,瞪着他,“不要邀功了,里包恩。你不明白么?如果不是你的缘故,我连看都不会看彭格列一眼!”
听了这话,他扫了我一眼,原本严肃冷淡的脸像融化了一样,带着笑意:“那还真是谢谢你的深情厚谊了。”
“觉得很好笑么!”我怒气腾腾地说,“要不是你坑了我,现在我还逍遥自在呢!你既然说出让我随意的话,还献什么殷勤!非要我念着和你的情分下决心帮你么!我是凭什么要这么帮你?我就这么心软?”
“更何况,”我喘了口气,继续说,“你以为我不知道?难道我就这么傻?你说得好听,门外顾问专心做事不用理那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但是你又是为什么要进门外顾问?你又为什么要我帮你?如果你单纯是想在彭格列占据一席之地——那根本用不着我!你一个人足够了!难道你这把宰牛刀还宰不了那几个小鸡仔?你他妈根本不是为了这种目的要我帮忙!你还在这边哄我!——你要想我帮你,就把你能告诉我的都直说了吧!说完了再来谈我的事情!我能不能帮你,全在你自己!”
“……你还真是敏锐。”他感叹一句,想了想说,“原本只是想着我也不一定能成事,就这样把自己的计划全告诉你对你也不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我自己会判断!”我怒视他,打断这些废话,“我最讨厌被欺骗!难道我连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了么?”
我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样为别人考虑,我还真是不认识你了!你想过我的感受么?”
他咳了几声,神色有点尴尬,终于他在我的逼视下举着手告饶道:“行啦行啦!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哄着你,是我错了!请原谅我吧,Viper!”
他伸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才开始说:“我加入彭格列的原因,的确如之前说过的:一人之力有时穷。相信你也察觉到了,再强大的个人武力,如果没有一个坚强的靠山,那也是无根的浮萍。然而我不想去投靠任何人,也不想自己被掌握在别人的手上又或者做点什么事还要讨价还价——那样的人生实在太无趣了,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所以我想要掌握自己的力量。从我13岁开始做杀手以来,我就明白我总有一天要走上这条路的,所以我等待了11年才等到这个机会——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会选择彭格列,我得说:你只看到了他混乱的水面,却没有看到水面下的机会——”
“不,”我反驳道,“我不是没意识到下面的机会,而是这机会太过渺茫。”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彭格列一世1821年建立了彭格列,彭格列二世是一世的堂兄弟,接下来的三世到现在的八世也都是彭格列一世父系这边的后代,从没有一位与彭格列一世毫无血缘关系的外来人登上过首领之位——即使他们内部是怎样的争权夺位,闹得如何血雨腥风,首领之位永远是带着彭格列一世父系血液的人才能坐上的。别看现在的八世是怎样的孱弱……哼,在彭格列她依然是说一不二的王者。所以你想走篡位的路子那是走不通的。彭格列永远都是一世家族的私产。这是彭格列存在的根基,它延续下来的血统决定了这一点。如果你想先摧毁它再重建他,还不如自己白手起家,既然你没有这样干,说明你对彭格列有其他的想法。”
“你想怎么样,我大约也能猜出来。既然首领是当不成了,那不如分权而治。你想扩大门外顾问的职权在彭格列家族内部列土封疆对么?这当然也是一条路,但是阻力太大了,”我摇摇头,看他这副自信的模样,我忍不住就想打击他,“从五世的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外来者坐上高层位子之后鼓动家族内部发生叛乱——彭格列的家规中就不再有给任何人封侯的传统了……”
“现在彭格列家族里的人,从他们的立场大致能分成三种势力:一个是彭格列八世,一个是那些老不死的,一个是中坚实力派。这种状况不过是主弱臣疑的缘故而已。虽然彭格列七世在过世之前把那些早有苗头的坏坯子都杀了个干净,但是他总不能全给杀了,那就不是清理背叛者,而是名副其实的杀星,没人会想要听从这样的人的命令。剩下来的那些缩头乌龟就这样又活了好多年,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一世的父系血统,自然也不会就这样甘心,但是不甘心又怎么样!当了长老,就得认命!”
我冷笑起来:“这些人看起来风光无限,也不过是早早退休养老分红而已。长老就是个荣养的位子罢了,看起来好看而已。你想分彭格列八世的权,首先要做的就是拉拢分化。你能拉拢谁?彭格列八世自然是不用想,她的那些追随者们要是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第一个就要杀了你。至于这些有着一世血统的长老——你以为你拉拢得来?”
我哼哼了两声:“自从五世的那场叛乱之后,长老这个职位才被确立下来,就是给这些不安分还蠢的人用的,免得让他们当了别人的刀还不自知!一方面它就是一个甜蜜的诱饵——你不去咬它,迟早要被清理掉;你去咬它,也就不要想着再有翻身的一天了。偏偏很多人看不清,还以为能凭着长老的位子去篡权,简直愚不可及。而另一方面——五世——他可就太聪明了!这才是长老这个位子的精髓所在啊!他早就想好了:总有最蠢的那些人,当了长老之后就把彭格列当成自己的私产,哪里会容许外来人分去一丝一毫的权利?他们拼着命也会阻止所有觊觎首领权力的人——包括他们彼此!这样转移矛盾的手段,难道不值得鼓掌叫好么!你说:你还能再这样的围追堵截之下成功么?连这些又蠢又笨的长老们你都玩不转,还能有什么指望?至于那些中间实力派——他们当然也是当不成首领的外来人,但是他们是彭格列血统的最坚定拥护者。你既然不可能成为首领,他们也就不会对你客气了——他们总不可能让你骑到他们头上去!”
“这样枝繁叶茂分叉无数的家族式黑手党——你以为你能攻克几关?你先说来给我听听?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就这样的情形,这实在让我对你不怎么有信心。你要我帮你,你先帮我在这团乱糟糟的毛线团里面找出个线头给我看!”
我“啧啧”两声,连连摇头,冷笑着看他。
“……你说的这些都对,”他默默听完,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我忍了忍,没忍住:“我当然知道我是对的!我需要你来肯定我么?我想要的是什么——你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想要什么,”他弯起嘴角,“我得补充一句——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是那是之前的情况了。”
“从我13岁开始准备,我观察了那么久,总不可能一点收获都没有吧?”他从容地说,“你说的这些情况都很客观,要是只是这样,我当然不会对彭格列有任何的想法——那完全是在做无用功。如果只是从彭格列的基层做起,做到头也不过是一个稍微有点权力的中层领导而已,你知道我的目的不止这些。但是两年前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一样,你马上就会明白。”
“——彭格列八世Daiela,她前年生了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