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黒芯凤凰冰一般的目光之下,左小三只得强忍悲痛把事情简要叙述一遍,想到浪子无名葬身在冷热双气之下,自己却无能为力,却也倍感伤心和无力。
“原来是这样,这事情不怪你,你处理的很对,静蕾的伤势不容任何犹豫。”听完左小三的叙述,黒芯凤凰强行压制内心的悲痛与无奈,看到左小三满脸的自责与悲伤,只好出言安慰道。
“师父,是弟子无能,不能保护静蕾和无名的安全。”左小三悲声道。饶是平日傲气十足,霸气无双,而在此生离死别之刻,仍不免落下伤心之泪,只为那份兄弟情谊。
“这不关你的事,你莫要自责。一切,都是无名的命啊!”黒芯凤凰说着,冰冷的目光一扫下面完好如初的结界,心中悲痛无可言语,只是幻想着奇迹出现,那道潇洒飘逸的身影能出现在视野之内。
然而,天不从人愿!
“罢了,咱们回去吧。”感受到怀中司徒静蕾气息渐弱,黒芯凤凰缓声说道,随即转身。留下无限遗憾,踏剑破空而去。
身后秦忠言与关磊,以及左小三紧跟不舍……
月华如水的夜!
天雷峰,一处静谧的小屋之中,烛火通明。黒芯凤凰与逸珩师祖静静而坐,谁都没有出声,氛围压抑到了极点。
“哎!凤凰,你这是何苦呢?”逸珩师祖眼见黒芯凤凰双目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一阵心疼,长叹一声,缓缓说道。
“师娘,你说他怎么就回不来了呢?”黒芯凤凰有些茫然地问道,似在问师娘,更是在自问。对于浪子无名,她有种莫名的情感,那是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出的感受,两人虽是师徒,可她却没有传授过浪子无名任何东西,然而她对他却有种莫名奇妙的信任感,她从来都相信他不是众人口中的废物,始终相信他总有一天会站在所有人之上,用万人景仰的高度,证明他的价值。
然而,这一次,他却留给她死讯。
逸珩师祖忍不住再叹一口气,自从接众位弟子回到天雷峰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来,司徒静蕾的伤势虽然好了,却变了一个人一般,平日不言不语,只知道疯狂的修炼,不眠不休那种近乎自虐的修炼。
左小三也变得话少了许多,除了修炼,便是修炼。而黒芯凤凰,这一个月来虽然表面上看并无太大变化,但逸珩师祖知道她是硬装出来,其实她的心比谁都悲痛,有好几次更是冒着生命危险,想强行突破阵法结界进入平幽绝地一探究竟,被一些师门长辈发现责骂过后才不得不放弃。
整个天雷峰,因为浪子无名的身死,已然变得令逸珩师祖感觉陌生了。然而,面对这种情况,她又无能为力,只盼时间能将众人心中的伤痛淡化掉,早日恢复如往昔岁月。
此刻眼见黒芯凤凰无助的眼神,不由内心难受之极,忍不住轻轻抱住她的头,轻声说道:“就让过去的永远过去吧!”
“让他就这样成为过去,我做不到啊,做不到。呜呜……”
平日里心高气傲,威严无比,威风八面的黒芯凤凰,此刻终于也忍不住内心的痛苦与压力,还原成最原本的女儿姿态,泪眼婆娑,哭诉一腔悲愤……
而在远处的一座高峰之上,司徒静蕾静静而立,完美无瑕的脸庞被月光镶成淡淡的银色,更添美艳。雪色衣裙在晚风之中猎猎作响,一头宛如瀑布的长发随风舞动,单手提着天殇剑,在洁白的月光之下投射一道迷离倩影,宛如仙子在世,令人惊赞。
然而,那双美目却闪动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寒芒,还有令人望之生悲的哀伤,彷如有千年不化的忧伤,深沉得令人无法稍有淡忘。
“无名哥哥……”
随着宛如和风一般轻轻的呼唤,却道出了无尽悲伤。回忆起有关无名哥哥的种种,司徒静蕾一颗芳心忍不住阵阵抽痛,那是怎样一种深沉的悲痛啊?以至于心中的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最终只能脱口而出那句最为熟悉的呼唤。
回想起相逢当初,那一头飘逸的白发,那道潇洒不羁的身影,那股冷静深沉的气质,那位当初给予自己震撼的少年,原来早在相逢的第一眼,便已经记得那么清晰,永远也无法淡忘了。
在被冠以修炼废物之名时,面对无数或同情或怜悯或嘲笑或轻蔑的目光,那道消瘦的身影毫无畏惧,沉着冷静,巧舌如簧,奚落得堂堂天木峰长老也为之动怒,差点失去理智。那是何等的自信与魄力?又是何等的冷静与深沉?
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要经历过多少冷眼与嘲笑,才能做到对那样的场面应付自如,处变不惊呢?
司徒静蕾美艳无比的脸上竟然慢慢变化,最终幻化成一抹动人的笑颜,那般纯洁美丽,美丽得惊心动魄。
“呵,竟然说无名哥哥是废物。”
想起无名初战时以一座逆反五行阵将五脉所有天才弟子困住,那时候请战时的冲天豪情,那时候他的张扬与自信,深深印在自己的心底,到得如今,竟然清晰得宛如昨日。
最难忘记,便是无名特地送来一朵碧符仙,然后趁势大伸魔爪,竟然抚摸自己的头发,虽然自己从小讨厌别人动手动脚,但是却不排斥无名的无礼,当初的少年是多么的霸道啊,根本不顾自己的窘态,还赖着要自己称他为“无名哥哥!”。
而今,碧符仙漫山遍野都有,却不见当初少年,再为自己亲手摘下了。司徒静蕾忍不住幽幽一叹,一双充满的柔情的美目又恢复成一片的悲伤。
直到,直到问剑之行,平幽绝地之中,无名宛如幽灵般的现身,挥手之间,便将万年蜂蜜封印,令自己摆脱难缠的冰蜂群。剑挑飞天巨虎,孤身闯入神秘古洞之中——
然后,然后还有然后么?
怎么记忆到此便断了呢?
回忆起残留脑海之中的最后画面:与六脉俊杰惊天一战,随之封印结界被激发浮现,那种难以抗衡的力道,还有至冷至热的致命气流,竟然将整个小岛乃至整个怪潭吞没……
“无名哥哥,无名哥哥……”
最后小岛之上那充满毁灭气息的场景,在司徒静蕾脑中不断翻涌浮现,一声声哀恸之极却无能为力的呼唤,宛如控诉,控诉苍天无情,控诉命运无常,控诉心中一切的不甘与悲愤。
然而,苍天无语,唯有冷冷夜风,吹落一空断肠泪…..
同一时刻,在天水峰之上,一处清幽无比的小水池旁边,一条绝世身影迎风静立,不言不动,宛如石化。
颜星痕一身碧蓝色长裙,裹在完美无缺的身材之上,更显美艳与诱惑,苍白的脸上是死一般的沉静,没有丝毫平日的灵动与生气,任凭晚风吹拂,任凭青丝飘散,始终不肯稍有移动。
“哎,星痕这是怎么了?自从一个月前从平幽绝地回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不远处一间优雅的竹屋之内,天水峰长老——无回竞怡忍不住一声长叹,缓缓说道,目光满含期待地望向一旁的师妹梦琴仙子。
梦琴仙子一袭青色劲装,紧身的服装令其饱满的身材凸显无遗,一张娇俏可爱的小脸,宛如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双灵动无比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恍如能滴出水来一般,给人一种清纯无比的感觉。别看此人面相娇俏可爱,却是无回竞怡的师妹——天水峰一脉修为最强之人,其修为强到什么程度,就连身为师姐的无回竞怡也只能用“深不可测”四字来形容。具体点来说就是她能随意出入平幽绝地,视阵法结界如无物,仅凭这一点,便是他们的师叔经天子也是望尘莫及吧。
梦琴仙子天资卓绝,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奇才,早在其十八岁的时候,便已经把水灭神功练到了第八重境界,离大成之境第九重仅一重之遥,只是由于当时年幼无知,一味地追求功力进步,而忽略了体质修炼,导致身体承受不住,为了不至于走火入魔不得不修炼秘法,导致相貌和身材始终保持在其十八岁时那般模样。
要说无论是武功修为还是智慧谋略或者统筹能力,梦琴仙子都胜过无回竞怡不止一筹,然而昔年此女情场失意,导致其心灰意冷,看破红尘名利,一心只为修证大道,主动将天水峰长老一职让与无回竞怡,自己却在清幽之处建一座竹屋,静心休养,再不过问俗事。
此女虽说不管天水峰中俗事,却对颜星痕疼爱有加,颜星痕能有今天傲人的成就,此女功不可没。
此刻眼见无回竞怡望向自己,梦琴仙子却是摇头一阵苦笑,眼前的颜星痕,与多年前的自己何其相像,简直就是自己悲剧的翻版。
“你摇头什么意思,难道就让星痕这么干站着?”无回竞怡眼见梦琴仙子摇头苦笑,内心焦急,不由出声问道。
“哎,星痕的伤在于良心受创,我也是无能为力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个叫做无名的小子能活过来。”梦琴仙子满脸无奈地说道,可爱的小脸之上尽是担忧与疼惜之色。
“无名?”无回竞怡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哎!”梦琴仙子却不多做解释,长长一叹,转首凝目望向屋外静立不动的倩影。根据颜星痕的描述,她已经可以确定颜星痕实质上是为情所困了,为了确定那个“无名”的生死,她甚至不止一次地去查探过现场——那里早已经混乱不堪,甚至还有几处金顶灵猿的血迹。从那些战斗的痕迹来看,她很轻易就能推断出那场厮杀的残酷,同时对于颜星痕口中的“无名”也是赞叹不已,一个入门不过几年的晚辈,竟然能和金顶灵猿这等绝世凶兽展开那种程度的生死大战,端的是不世出的修炼奇才。其中有几道剑痕不论是从角度,速度,还是力度都令她这位绝顶高手不敢置信。
从金顶灵猿的血迹来看,即便最终那位“无名”落败了,显然也曾重创过金顶灵猿,这等修为实力,令得早已心如止水的她也不禁起了好奇之心。然而,她数次强行进入绝对,除了怪潭之中的封印结界之外,几乎是寻遍了整个平幽绝地,也找不出半个“无名”身影。很显然,那位引起她好奇心的小伙子已然葬身于金顶灵猿之手,至于中间那处封印之地,就是她也不敢轻易涉足,绝对不是一个晚辈弟子能够生存的所在。
虽然有些遗憾没有亲眼见到那个令颜星痕备受煎熬的“无名”,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她也只能希望颜星痕能早日摆脱良心谴责,重获激情与自信。
“哪里窜出一个无名?莫非,星痕已经动情?”无回竞怡忽然一声惊叫,满脸紧张地问道。在她想来,情之一字,最是害人,它已经让眼前这位惊才绝艳的师妹失去了激情与理想,无回竞怡可不想让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也为情所害,步梦琴仙子的后尘。
是以想到某种可能,忍不住紧张喝问。
梦琴仙子却是投来一抹鄙视目光,并不理会。一个未曾经历过爱与被爱的人,跟她说情,岂不是对牛弹琴?
“这,可如何是好。”眼见梦琴仙子的表现以及颜星痕的状态,无回竞怡越看越像那么回事,不禁急得团团乱转。
尽管无回竞怡吼声极大,然而屋外的颜星痕却无动于衷,始终静静呆立,面色苍白如纸,只是那双冷艳的美目之中,闪动着浓浓的哀伤。
那个被众人称为废物的白发少年,是除了师父师叔之外第一个牵过自己的手的人,是第一个敢近距离和自己肩并肩的人,是第一个将自己纳入其怀抱的人,是第一个真真正正在自己面前说信任自己的人…..
而自己呢,利用那份信任。竟然出卖了他,为了水晶花,自己竟然出卖最为珍贵的情谊,就连老天都会责怪自己吧,难怪,难怪会心痛如斯,宛如撕裂。
想起浪子无名的沉着与冷静,豪情与信任。那个众人嘲笑的废物,竟然有那般骇人听闻的修为,可笑那些目光短浅却自诩天才的废物……
想起自己计成功满时,浪子无名那忧伤失望的眼神,还有那道独自抗衡绝世凶兽的落寞身影。自己辜负了他的一腔信任,失却了一段真正的友谊,更重要的是永远失去了弥补与道歉的机会。
该用何种悲哀,去体会自己亲手酿造的苦呢?
颜星痕美目含泪,即便晚风如利刃,也疼不过内心撕裂的痛。
“星痕,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要保重自己才是。”不知何时,梦琴仙子已然站在颜星痕身后,用充满怜爱的口吻说道。
“师叔,为什么我会那么傻,那么自私,那么的冷酷无情啊?”颜星痕看见梦琴仙子过来,忍不住扑入其怀中,大声痛哭起来。其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那个拥有一头飘逸白发的潇洒少年,其果决与冷静,沉着与豪情,早就在她的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若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又何至于心痛如斯?
梦琴仙子轻轻抚摸着颜星痕的头,柔声说道:“这不怪你。”同时心中暗叹:是情之过啊!
“可是,我的心好痛,我好后悔当初的决定,真是——恨啊!”声声带泪,字字断肠,一颗被伤得支离破碎的心,却是祭奠一段还来不及开始便已结束的情。
多情何辜,苍天何以冷酷如斯?
而身处绝境的浪子无名,若是知道自己尚未身死,便已经得到这么多人的眼泪,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