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一听这话跨下了脸道：“嘉嘉，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难道回去现代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吗？何况，我会接应你的。不会让你有事。退一万步，就算我自私，自私也没有什么错吧？现代人谁不自私？谁敢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只利人，不利己？”
嘉嘉的个性很爱面子。宋晨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刚想反驳，可转念一想，宋晨这话说的倒也没什么错。她自己也是有自己的打算，还真不能拍着胸脯标榜自己是一个多么舍己为人高风亮节的人，亦没有任何权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其他人。
宋晨嘴上逞了一时之快，现在他偷偷瞄了瞄沉默不语的嘉嘉，心上顿时有些后悔。这些话不知道是不是对她来说太重了。但是确实是事实。上了大学之后，他觉得他离真实的社会越来越近了。小时候父母老师给他们营造的那种单纯世界的壳子一点点破裂。而他就像一只破壳的小鸡，一点点的摸索适应着这个社会的规则。社会不是像以前上学时你跟我好，我跟你好，一起翻墙逃课，冬天一起窝在校门口的街边小摊吃烧烤，嘴里谈论的是八卦或是游戏。社会更多的是利益。宋晨不知道嘉嘉懂不懂。他想嘉嘉大概是懂的。每一个长大的人都会明白，只是有的人在逃避，在回避。
嘉嘉同样是失落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她与宋晨儿时的那份友情好似少了点什么东西又多了点什么东西。
“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呢。”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沉默。嘉嘉抬眼看了看，竟觉得十分意外。眼前传话的人是李才。爹对李才也是非常信任，经常交代他单独做一些事，所以李才经常不在府中。说起来嘉嘉跟李才还算有些渊源。嘉嘉第一日回府的时候还是李才到景杨府上去接的。嘉嘉的思绪飘了很远。当日的情景还放佛历历在目。自那次之后，也再没见过景杨了。与景杨的那段露水情缘也只不过维持了短短几天而已。
宋晨觉得十分古怪，不知何时要李才来唤嘉嘉过去呢。想必宋老头是要说一些重要的事，会不会跟自己有关的呢。按理说今日自己鼻青脸肿的回来早该引起老头的注意挨一顿板子，可是直到现在为止府里还是十分平静，好似无事发生，这让他心里真是十分不踏实。还不如挨一顿板子来的踏实。
宋晨与嘉嘉交换了一下眼神。他这是要提醒嘉嘉，万一老头说起今日出府的事，可不要忘记了帮自己说话。他又怕嘉嘉不懂他眼神的意思，又出声道：“妹妹，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嘉嘉点点头，望了望宋晨示意他放心，转身打着灯笼跟李才一前一后的走远了。
李才把嘉嘉带进听雨轩，便转身带上门走了。听雨轩里灯火通明，窗子开着，蜡烛被风吹的在灯罩里面摇摇曳曳的。宋天背对着嘉嘉，站在窗边，似有思绪万千，剪不断理还乱。
嘉嘉轻轻唤了一声“爹”之后，宋天才微微转过身来，招唤嘉嘉来他身边坐着，这才缓缓开口：“今日出府玩的还开心吗？”
嘉嘉心道不妙，这是要兴师问罪吗。于是怯怯的回道：“还好。”
想不到，宋天并没有对嘉嘉发难。而是一反常态的道：“让你哥经常带你出去玩玩也好。”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一时让嘉嘉不知如何应对。宋天倒也没在意，自顾自的看着窗外，似乎今日十分忧郁，又道：“二十多年前，我识得你娘。她当时正值青春年华，生的十分清丽，却身份低微，只是宋府的一个小丫鬟。你娘虽不比大家闺秀，却十分聪明伶俐，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观察她许久，发觉她与其他女子不同，既不捧高踩低，也不势力。从不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人也十分勤奋好学。”宋天脸上幸福的笑容毫不掩饰，似是在回忆一段十分美好的时光。他又道：“我从小在官宦之家长大，各种身份的小姐也接触的不少。你娘这种性格十分吸引我。我原以为你祖父祖母会十分反对我们的结合，因为当时宋家正如日中天，当时先皇的父皇有意把五公主指配给我，也因我是宋家的独子。没成想，五公主在临出嫁前几个月突发疾病薨了。你祖父母也十分开明，你娘的人品他们是认可的，就这样我就取了你娘当正房。结婚不久就有了晨儿。别人虽不说什么，你娘心上却有了负担，因为她出身地位又是正妻，我也没有纳妾，她很希望再为我添一个孩子，却一直怀不上。当我们已经决定放弃了的时候，你娘就又有了你。一子一女正好凑成一个好字。自从有了你，我在官场上也如日中天，全家喜气洋洋，都说是因为你给宋家带来了福气。你的名字里面的嘉字，有美好幸福之意，也有赞美的含义。连当时的先皇都十分喜爱你，常唤入宫陪伴。但也许也因为如此，树大招风，在你五岁的时候，中秋庙会上宋晨领着你去转糖画，周围的仆人一时不察，竟没即使发现你们。等找到宋晨的时候，才发觉你已经不见了。你走失之后不久，你娘积郁成疾也去了，三个月后，连先皇也驾崩了。先皇身体康健，并没有不适，突然的驾崩在朝堂上引发轩然大波。当时有人把你的走失和先皇的驾崩联系到了一起，声称你的身上隐藏着真相。所以即使江湖上这些年我一直派人暗中寻找，却又不敢过于声张，因为你手上的那个胎记很特殊，我怕传出去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会对你不利。现在，你终于回到爹身边了。这些年，我对晨儿一直心存芥蒂，每次一见到他就会想起你走失的事情，其实最该怨的那个人是我。是我当时坚持要与你娘单独走开去看灯火，没有看紧你们。如今你回来了，其实一切也都该放下了。”
嘉嘉听了这么多，也顿时有了计较。其实她早就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和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了，只是不敢贸贸然去问。现在一切好像都豁然开朗了。自己真的是宋天的女儿。这应该不是一个阴谋。心里顿时也舒服多了。
宋天慈祥宠爱的看着嘉嘉道：“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出落的越来越像你娘了。这些事情，爹早就应该告诉你，当时你还小，对事情没有印象也是正常的。这些年委屈你了。”
看着宋天的样子，嘉嘉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亲总是很严厉，板着个脸。可她知道，父亲也是爱她的。有细腻柔软的一面。有时候她也很羡慕其他朋友，有个温柔的爸爸，可以撒撒娇。于是，嘉嘉起身，撒娇似的把头靠着宋天道：“那女儿就陪着爹，知道爹烦了为止好不好。”
“好，好，好。”宋天一连说了三个好，眼中似有泪光闪烁。顿了顿又爱怜的摸了摸嘉嘉的发丝道：“可惜女大不中留，总是要嫁人的。”
“是不是爹要把女儿嫁给五王爷？”嘉嘉把心中的疑问毫不遮掩的问了出来。现在既然知道宋天是自己的亲爹，嘉嘉跟他的关系顿时拉近了，感觉亲近了不少。这样的话，父女之间也就没什么要隐瞒的。
宋天听罢，表情微微变了变道：“嘉儿，你记住，爹和娘都是最爱你的人。不会害你的。做出的决定都是为了你好。”
“可是我不想嫁人啊爹。”嘉嘉哭丧着脸道。
“嘉儿，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宋天叹了口气又道：“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另一边，御书房里景逸独自一人对着一盘摆好的棋局，手中还拿着一粒黑子。玉风抱着佩剑，站在一旁道：“皇上真是棋高一着。这宋嘉儿可是关键人物。把她留在宋府对我们来说迟早是个隐患。而她到了试婚年龄，让她嫁人正是适合的借口。”
景逸看了玉风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玉风又道：“我们的人探听到廖江城似乎也对她有些兴趣，可偏偏不敢明目张胆的闹到皇上您这来，不然可谓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七王爷又不得不防。似乎把宋嘉儿许配给皇室是最好的决定。宋嘉儿找到了，宋天又活跃起来了，宋家势力死灰复燃。皇上此举可以强迫宋天站队，就算他不愿，在其他人看来，宋天也已经是这边的人了。这样一来，也可以离间他与廖江城。让他们鹬蚌相争，皇上就可以坐收渔人得利。”
“不错。”景逸微微点了点头道：“平衡。只有平衡对我们才是最有利的。”
玉风道：“只不过，玉风有一事不明。若皇上想对付廖江城，何不纳了宋嘉儿为妾？岂不可以更直接得利用宋家势力。为何要便宜了五王爷？五王爷战功赫赫，也许是个威胁。再加上宋家的势力，可谓是如虎添翼。”
景逸笑着摇了摇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若我直接纳宋嘉儿入后宫，定会打草惊蛇，让廖江城提早部署防备。到时候若他成了惊弓之鸟，难免会提前行动，超出我们的控制之外。虽不足以为祸，但是也会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宋嘉儿跟五弟在一起就只会有矛盾。五弟早就属意初云，打算这次班师回朝就向我请旨纳了初云为正妃。只可惜，晚了一步。现在，宋嘉儿已是五王妃了。”
玉风点点头。他的主子果然是运筹帷幄，掌控天下的人。其余人都是棋子，只有他，是下棋的人。他并不觉得有谁有这个实力与他的主子博弈。心里不免对景逸越发崇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