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宋楠逐渐淡出了高晋的生活,从宋思青处得知,她这段时间都在那边的家里住。听闻她没事,高晋也长舒了一口气。
由于一些生意上的事,高晋和杨小宇频繁接触,有时也会带着他一起到叶子的酒吧听听歌。杨小宇对叶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但是叶子对他始终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态度。为此,杨小宇不遗余力地往叶子身上砸钱,送花,买礼物,请客吃饭频频邀约。
高晋暗示叶子,不要轻易开罪了杨小宇,至于为什么他并没有告诉叶子。叶子似乎很为精通此道,有时将杨小宇绕得团团转。还是年轻啊,高晋心想。
这天晚上他们又来到夜色酒吧,这里最近已经成了每晚必来的地方。高晋和杨小宇一前一后朝里面走,突然身后多出一道黑影,只感到上有一柄利刃顶在了后腰的位置。
“去后面巷子!”一个恶狠狠地声音在高晋耳边低声威胁道。
杨小宇已经进了酒吧,高晋尚在门口,只好任凭那人拿着匕首顶在自己身后,慢慢朝后巷走去。两个黑长的影子在地面上消失。
“把钱拿出来!”
那人把匕首朝着肾脏的位置稍稍顶了一下,高晋只感到腰间好像被捅破了个小创口,他立刻说道:“钱包在车里,我要回去拿。”
“嗯?”
趁着那人一愣,高晋猛地侧闪抽身,那人见状立刻刺了过来,明晃晃的匕首在夜色里透着银色光芒。显然是开过刃的。
高晋飞起一脚侧踢,顺势冲上去一拳正中那人鼻子。只听闷地一声,那人口罩上方鼻梁位置顿时鲜血喷涌。未等那人意识完全恢复,高晋一个反剪,那人嗷嗷直叫地半跪在地上。
“别打别打,大哥,我错了。”
此时高晋听出声音,摘下口罩一瞧,果然是柳嫂那个小相好的。小相好的自从染上毒瘾后,柳嫂也和他断了来往,这厮本就没多少存款,不然上次也不会怂恿柳嫂做出那样的事,所以没几天就祸害光了积蓄。他并不知道那次究竟是谁绑架了他,但是他听柳嫂提过高晋,知道是个有钱的主儿,所以这回走了险。
小相好已经被毒瘾折磨的不成人形,比原来瘦了一大圈,眼睛也凹了进去。高晋深知那东西害人,不想竟会变化这么大。看着小相好跪地求饶的潦倒相,完全没了风光时的奶油小生模样,谁会想到这曾经是个爬过不知多少女人床第的鸭子呢?他现在更像一条被人遗弃的野狗,即便再摇尾乞怜,也没有人会对一个瘾君子产生任何怜悯。他彻底毁了
尽管高晋一直认为这个人渣是死有余辜,但是眼前的同类,犯了毒瘾时的样子,让他五味杂陈。这个人,终究还是我亲手毁掉的。
“我送你去戒毒所吧。”高晋蹲了下来。
“不不去,给我一点钱,可以吗?求你了!”小相好的头不停在水泥地上上下磕着,声音越来越响,咕咚咕咚的。
俗话说两个核桃硬碰硬,软的先碎;人在此时都是软的那个。高晋望了望他,回到车里拿出钱包,抽出一沓钱数也没数丢在了地上。
“好好抽——”他意味深长地说,朝着酒吧正门走去,半路时回头瞧了一眼,小相好的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摇了摇头,推开了门。
落座后他一直在想,会不会真的有些过了?答案是不得而知;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不想伤害到柳嫂,或许念及她与柳哥名存实亡的夫妻之名,或许曾经他们都是他的朋友。
即便你惩罚了恶魔以后,手上也必然沾满了鲜血
他端坐在卡座上,听着台上的人唱歌,脑海里回忆着过去的事。
杨小宇在一旁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他刚吃了闭门羹,心里不痛快的很。杨小宇今天送给叶子一块卡地亚手表,特意吩咐营业员包的漂亮一点,可是叶子连盒子都未拆就推了回来。他骂道:“臭娘们儿,等老子上完你,一脚把你踹到天边去。”
杨小宇有一套自己的说辞,大意是女人只是男人手里的烟,需要时就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是哪一支不重要,但要保持烟盒随时是满额的状态。多出来的也不打紧,可以更换烟盒里面的。这些话他不会对女人说,只会在私下里和信得过的男人说,他认为胡闹可以,但还是要尊重女性。
高晋听了以后觉着好笑,您杨大少都把女人当“玩物”了,还口口声声说尊重女性,是不是忒逗了?
杨小宇不以为然,说这是一种态度,玩儿是出于男人的本性,下半身思考动物嘛!娶回家里那个和外面的,表面工作都要做到家,起码要落个好名声。该维系的要维系,要做到体面。还说现在一些姑娘甚至就喜欢他这样的,觉得大家各取所需,在一起反倒没什么压力了。散买卖也不散交情。
高晋没有说话,心里想:喜欢的是你的钱吧?傻孩子。
他就是这样,对于不同的观点,解释一次之后,如果对方还不明白,就懒得解释。觉得自己没有给别人洗脑的权利,更没有对讨厌的人指指点点的义务。总之,一人一个活法。
杨小宇又语重心长地说:“高哥你活得太正经了,生活过于单调,没有色彩,这样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说话时洋洋得意的神情好似只有他这样才是活明白了的典范。
高晋想起那段胡闹的日子,刚欲开口,一双绵软的玉手从身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宋楠一脸阳光地俯下身子朝他笑道:“好久不见。”
她脸上泛着一层微红,唇齿间尚有山崎威士忌特有的果甜香的余味,看样子是小酌过了。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衣冠楚楚的一个年轻小伙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十分斯文的眼镜,看气质也应该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高晋的眼睛刚朝小伙子身上飘过,小伙子就彬彬有礼地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王天泽,常听父亲提起高哥。今天刚好遇见,于是央求宋楠带我认识一下。”
高晋起身也伸出手,两只手掌重叠在一起,他明显地感到对方的掌心在暗暗发力。
“你好,你父亲是?”
“王建。”
高晋听闻一愣,王建不是说自己儿子是个败家子吗?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会,这哪有丁点的迹象。
“我是他的私生子,之前在英国留学,今年才回来。”王天泽毫不避讳地解释道。
余光扫过其他二人,看来他们早就知道,高晋想,不过也难怪,他们几家大人相识多年,很多秘密都称不上秘密了。
聊天中高晋一直观察着王天泽,这个人年纪不大,但总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王天泽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世,坦言自己的母亲当年是夜总会里的坐台小姐,认识王建后上了岸,这才有了他。王建的大老婆对这件事看得倒也开,只说生和养都不成问题,但是这个孩子必须放弃将来的继承权,并且定下规矩:除了王天泽的一应开销,给他们母女一套房产,每年固定数额的生活费,别的想都不要想。
就这样,王建隔三差五去二房家走动走动,平时还是待在大房家里。王天泽的母亲也没有过分要求什么,按月领钱拉扯着孩子长大,偶尔和邻居打打几块钱的小麻将。
王天泽学的是珠宝设计,回国后自己开了一家工作室,声称想凭着自己学到的东西,干出一番事业;至于王建的财产,打小就没指望过,觉得万事还是要靠自己。
高晋听了既没泼冷水,也没多加鼓励,他觉得这人话说得倒是有骨气又漂亮,可是现在创业哪里有说的那样容易,剩下的都是从油锅里滚了多少遭才到今天的,这样的话在毕业那会儿不知听了多少,最后还不是都折戟沉沙了。
尤其在他听闻对方讲述自己经历时的语气和神情后,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他回国也绝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糊口饭吃。看得出对方身上是有一种坚韧的气劲的,而且城府很深。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说的就是这类人,面善心狠。
王天泽和宋楠坐了一会儿后就走了,他们走后杨小宇似笑非笑地说:“还是我们家好,我爸就没这种事。”停顿片刻又说:“嗨,有没有谁知道呢?不过要是有的话,估计早蹦出来了。”
高晋心中暗想:可是你老子有你这么个儿子,也不知要挣多少钱才够你败了。嘴上却说:“是啊,你们家老头子还是很憨厚的。”
杨小宇又说:“这小子一看就对宋楠心怀不轨,你瞧他刚才献殷勤那劲儿,好像跟这儿宣示主权似的。傻逼,顶瞧不上这种装孙子的。”
随即开始滔滔不绝,据杨小宇所知,王建虽然嘴上一直不敢承认这个儿子,但是每每遇到大儿子胡作非为时,难免拿出来比较。王天泽回国后,其实王建暗地里没少帮衬,帮着介绍客源一类的,可是这小子居然只字不提。杨小宇还说,其实大老婆什么都知道,只是看着他们娘俩儿这些年也没生出什么事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含糊过去了。
“行了,别喝点酒就顺嘴胡说,撤了。”
高晋欲起身结账,杨小宇不肯,想等着叶子下台再腻一会。高晋无奈,一个人先离开了酒吧。临走前朝着台上的叶子望了一眼,叶子朝他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