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东边偏远的位置有一个不是很大的宫殿。宫殿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司音殿”三个大字。婉转的曲子从司音殿里传来,此曲所到之处,就连鸟儿也要流连。
司音殿是天界掌管音律的仙人司音(官职)思涯居住的宫殿。思涯是司幽上仙之子,通晓音律,素不喜欢与人来往。他在乎的只有悠扬婉转的音乐和那个人而已。
龙女涟滢在司音殿门口徘徊了很久,她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把那个消息告诉思涯。她若不告诉,思涯可能会恨他一辈子,可是如果他知道了那个消息一定会发疯的。
思涯是涟滢至今为止数百年中唯一爱过的人,她不愿看到他伤心。然而想到那女子的那双清澈的双眸,她动摇了,她不愿意让那女子含憾而去,更不愿意骗思涯!涟滢咬了咬牙,还是走了进去。无论如何都要让思涯与他的挚爱之人见上最后一面。
……
坐在大殿中席地抚琴的思涯听到涟滢带来的消息,原本平静如水的心猛地一颤,手指一抖,竟然将琴弦尽数震断!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思涯抬起头望着涟滢,那眼中透出的眼神是涟滢所陌生的,她从来没见到思涯如此失态过。愤怒、悲伤、焦急、绝望交织在一起。
“思涯……小舒她……”还未等涟滢说完,思涯已经从她的面前消失了。
……
“父亲,我与晴妤已将妖灵玉带回。”凌霄殿上,一个容貌绝美的白衣少女单膝跪在天皇伏羲的宝座前,手里捧着一颗红艳似火的红色明珠,明珠上时不时有红色的妖气拂过,看着既美丽又妖异。她将明珠高举过头顶,呈给坐在宝座上的,她那受世人敬仰膜拜的父亲——天皇伏羲。
白衣少女身侧还跪着一位身穿橙色纱衣的清丽少女,两人年纪相当。那少女不若白衣少女那样沉着,倒反而却显得十分卑微愧疚。
“明舒、晴妤,尔等与剑灵雨殇为争夺妖灵玉致使妖灵玉落入凡尘,引起凡间生灵涂炭。我已将剑灵雨殇封入紫翠丹房,罚她永受烈火焚烧之苦。你二人虽已取回妖灵玉,但天规戒律不可违……”天皇伏羲坐在凌霄宝座上,语气虽然平和,却带着不可违抗的气势。
“明舒知罪,但此事是由儿臣与雨殇引起,与晴妤并无干系,望父亲看在晴妤与儿臣一同取回妖灵玉的份上,饶过晴妤,儿臣愿承担全部的责任。”明舒身体不由得向前倾了倾,意图将好友晴妤挡在自己身后。
“妖灵玉的起因源于晴妤,若非是她化出妖灵玉,也不会招致今日之局面。”伏羲丝毫没有退让,天规律法就是如此,既然犯了规矩,就要受到处罚!
“父亲……”
“够了!明舒,你虽为吾伏羲之女,但天规不可违,犯下天条却还不知悔改,如此便收回你的‘月如钩’将尔等贬入凡间,永受六道轮回之苦。”
言罢,天帝一挥衣袖。只见一柄巨大的圆轮状的武器从明舒身体中分离出来,那武器紫晶为体,白玉包裹,外缘镶嵌的利刃在天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这时一左一右上来四位天兵,将跪在宝座前的明舒和晴妤二人押往鬼界。
……
在忘川河畔,明舒和晴妤站在那里,身缠捆仙的锁链。
“晴妤,对不起,若是我不那么冲动,或许父亲不会做如此决定。”一席白衣的明舒满含歉意地对身边的晴妤说。
“不要这样说,明舒,此生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幸运……”晴妤抬起手,手腕上的锁链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她紧紧地握住了明舒的手,感激地说。
“就算是堕入了六道轮回,你也永远是我的挚友。”明舒的眼睛湿润着。
“好,那么一言为定,不管投胎做了什么,也永远都是朋友!”晴妤点点头回应道。
这时候远处来了一个相貌狰狞的人,从他的衣着和相貌上也能猜到这就是鬼界的鬼王了。
“你们俩谁先来?”鬼王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忘川河畔。
“我先来!”晴妤挡在了明舒的身前,她感觉到明舒抓住了她的手。
“晴妤!”
明舒的声音就在晴妤的身后近在咫尺,她拉着晴妤的手摇了摇头。
晴妤转过身子看着明舒道:“之前都是你为我挺身而出,这一次我先来!过了奈何桥入了轮回井,从此就要进入轮回了,挚友,我们人间再见!”
明舒的澄澈的眼眸猛然一颤,然后她点了点头。
晴妤向她微微一笑,然后转回身子上前几步,闭上了眼睛。
鬼王手持一柄黑色的长枪,那长枪正是用来剥离魂魄和肉体的工具。
鬼王举起长枪,在头顶单手转了起来,快速旋转的长枪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圆轮,鬼王见蓄了足够法力,便将长枪向前一掷,只见一个巨大的黑轮携着一阵阴风吹过。黑轮穿过晴妤的身体,晴妤的身体晃了晃,一个虚幻的影子渐渐钻出晴妤的身体,在那影子完全离开晴晴妤的身体之后,她的身躯瞬间化成了一缕烟尘。
明舒也上前一步,犹如她的挚友晴妤,等待着自己的魂体被剥离的时刻!一滴眼泪自她的眼角缓缓滑落,除了对晴妤的愧疚,还有对那个人的思念,与留恋。她倾慕的思涯哥哥……到底,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如果能再见一面,哪怕只有一瞬也好,那么此生足矣。
正当她等着魂体剥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小舒!”思涯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单薄而瘦弱,却被阴森鬼气笼罩着的身影!思涯焦急万分,他害怕那身影马上就会消失!
“思涯哥哥!”明舒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却扬起了微笑。
还是那样明媚的笑容,还是那样灵动的双眼,此时在思涯的眼中却都显得那么凄然。
思涯朝着明舒的方向快步奔去,他的眼中只有明舒一人,他心心念念的挚爱之人,却没有看到一边的鬼王早已轮起了长枪!
……五步、四步、三步……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明舒的身体的时候,鬼王的黑轮猛然打在了明舒的身上,她微笑着,流着泪,缓缓地瘫倒了下去。
“小舒——!”思涯抱紧了明舒跪了下去。
“小舒,我来晚了……”思涯的声音颤抖着。他痛苦地低着头,把头埋在明舒的肩窝里,手臂再一次收紧。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她永远的留下。
“思涯哥哥……”他耳畔响起了明舒虚弱的声音。
“小舒!”思涯抬起了头,看着她的眼睛。
明舒的眸中盛满了泪水,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的鲜红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明舒是神女,晴妤是妖修炼成的散仙,所以在灵魂剥离之后,晴妤的身体会骤然消失,而明舒还可以存留在世上片刻。
明舒哽咽着,唇角微提,她凝视着思涯那因为痛苦而扭曲的俊美脸庞,然后伸出手臂,轻抚他脸颊。
“太好了……思涯哥哥……我很开心……临死前……还能……见到你……”
明舒的声音断断续续,脸上满是泪水,却依然微笑着。听到明舒逐渐微弱的声音,思涯的内心犹如被千万把刀剑撕裂,他摇着头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小舒,你说你喜欢箫,我为你谱了新的曲子,你跟我回去,现在就走,我吹给你听。”思涯看着怀里心爱的女子。他亦伸出手抚上明舒的脸颊,为她擦去泪水,他的眼光已被绝望吞并,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落出来。
“好……思涯哥哥……你,要写好多,好多曲子……吹给小舒听……”明舒只觉得眼皮十分沉重,意识正在一丝一丝地剥离自己的身体。
渐渐地,她的魂、体彻底分离。
然后,她的魂魄被一股力量吸引着,去往了她该去的地方。
眼前的少女眼帘已经紧闭,手指无力地垂下,就在她的眸光消失的最后一顺,思涯信中最后的一缕希望也被斩断,被带走,留下他一人,一片静寂。
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落,滴落在明舒白皙的脸额之上,滑落她芊柔的脖颈。
思涯对任何事情都不曾关心,除了她。
思涯不求尊贵的地位,也不求华美的庭院,只求明舒一人相伴。他千年来追求音律只为她,若此人不在,乐曲再美再动人,又有何用?!
涟滢原本在一旁等着,当看到思涯伤心绝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上来劝他。
“思涯,小舒已经走了,我们把她的遗体带回去吧。”涟滢轻声试探地说道。
思涯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把明舒的遗体放好,站起来对着涟滢说道:“涟滢姑娘,谢谢你今日来告诉我此事,思涯感激不尽,若有一天,涟滢姑娘有困难,只要是思涯力所能及的事情,思涯都会尽全力去做。”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今日还请涟滢姑娘再帮思涯一个忙。”
“司音(官职)大人请说。”涟滢点头答应着,但她却莫名的心慌起来,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请涟滢姑娘帮我将小舒的遗体带回龙宫,用千年玄冰封印起来,并派人看守,我不想让天界的人再打扰小舒。”思涯说完,对着涟滢拱手施礼,然后大步向着奈何桥的方向走去。
“我答应你,可是司音大人,你要去哪里?难道你不打算回天界吗?私自离开天界是会被处罚的!!”涟滢连忙叫住思涯,他疯了吗?难道他要为了一个天帝都放弃了的女儿独自一人反抗天界?!
“天界?谁要回那种地方?爱不能爱,恨不能恨,不过是一群空有法力的行尸走肉。”接着,还未等涟滢反驳,他右手成爪状,抽出一股纯净的灵力,凝成一个发着白光的光球。
涟滢已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思涯!不要——!”涟滢手里的水鞭“啪”地挥出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思涯推着手里的灵力球猛地打在自己的天灵盖上,整个人都在撞击的一瞬间化为粉末。思涯的灵魂从粉碎的躯体中分解出来,追随明舒的灵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