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程立中他们来说,杨老头是一个比任何老师还要恐怖的存在,因为他不仅掌控宿舍楼水和电的通断,而且还掌握着所有人与家人联系的唯一途径:宣传室安装了一部座机,每当下午下课到上晚自习之间的一段时间,宣传室便挤满了要打电话回家的人。对于这所全封闭式学校里的这些“囚犯"来说,
能时常和外面的世界接触那么几分钟都是难能可贵的,
更何况是一群离家不久的少年,对家的依恋,可谓是难以言谕的深厚。
想到家,程立中心里一阵苦涩,离开家已经三个月了,家里一个电话也没打来过,或许对于他来说,家不过是吃饭睡觉的地方,和学校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是比学校还更为不自在。
因为那个家里,即有他不想见到的人,也有不想见他的人,那种压抑的生活,延续了足足十年,
十年来,生活如同梦魇般存在,可他坚持的走了下来。
走廊里的灯光昏暗,拉长程立中两人的身影。
萧南看着发呆走神的程立中紧锁着眉头,知道他又再想一些不开心的事,每当他烦心的时候都会表现的很明显,“喂,程立中,你想啥呢?”萧南率先打破沉默。
“没,没想啥”程立中回过神来答道。
“你看这走廊安安静静的怪阴森的,你也不说句话”,萧南撇撇嘴。
“额,说啥啊?”
“随便说啊,以前咱俩不是经常瞎侃么?”
“是啊”程立中仰起头,有些玩味的想起以前的一些事,“那时候无忧无虑的,哪像现在。”
萧南一愣,“立中,我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变的沉默,容易胡思乱想。”
程立中点点头,“也许吧,人都会变的,在经历一些事以后。”萧南听完沉默着没有接话。
程立中看着萧南陷入了沉思……
程立中和萧南从小学就认识,两人更是从三年级以来就是同桌,打小就玩的很开,
和两人相处同样融洽的还有一位女生,叫江影,三人以前常已死党互称。
萧南是程立中所见过的人里最开朗活泼的一个,他的性格很好,人也十分风趣幽默,上课的时候经常插科打诨,引得全班哄笑不停,
平常也爱做些捉弄人的事情、爱开玩笑,所以他人缘特别好,和谁也能处开。
程立中却和萧南截然相反,平常没事的时候从不会主动找人聊天,也不喜欢凑热闹,
总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书或写写东西,在人群面前总是一副清冷的样子。
同学们也感到很奇怪,怎么性格如此落差的两人会成为情同手足的伙伴。
其实程立中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萧南和江影的存在,让他觉得很幸运。
“大南瓜”的外号是江影给取的,江影也是一个比较大大咧咧的女生,很爱闹腾,平常和萧南两个人碰到一块就喜欢斗嘴、互相挖苦调侃对方,程立中夹在中间,觉得这是一件蛮有趣的事。
沉默了一会儿,萧南继续开口道:“程立中,不管发生什么事,记住,我和江影都在,”似乎说出这句话的萧南憋了很久。
程立中微微一怔,“我知道!”
“我希望你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你可以说给我和江影听啊,虽然不一定能解决,但起码……”
看着萧南欲言欲止的样子,程立中心底泛起一丝暖意,“放心吧,我没事。”说完微微一笑,萧南也泯嘴一笑。
虽然嘴上答应着,可程立中心里却波涛汹涌,自从十年前妈妈去世,爸爸没过多久娶了另一个女人,便将他和姐姐丢给奶奶,带着后妈一起进城去打工,后来又有了小妹妹。从那时起,程立中年少的心便成长了起来,也明白了很多不适合他年纪的事,一直以来他都过着父爱和母爱同时缺席的日子,一直渴望得到关心有人在乎,。然而,他也害怕,害怕自己会因为依赖而失去一直以来苦苦累积的坚强,会因为失去而崩溃,所以,他宁可自己去承受这份孤独。
萧南看着面露伤感的程立中,不方便再继续说些什么,轻轻拍拍对方的肩膀。
程立中哈哈一笑,“放心吧,大南瓜,我可没有那么脆弱”,手心紧紧攥着拳头,“这么多年,什么过去了,再没什么能让我失去希望。”他撇过头去看着眉头微皱的萧南,心下想道:“谢谢你,朋友!”
夜深了,走廊里安安静静的,程立中两人保持着沉默,只有他们时断时续的呼吸声,还有那从各个宿舍飘出来的呼噜声,两人面面相觑,相视而笑,静静的聆听时间逝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