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晴朗很明亮,白花花的似乎要照出人心底里最不舒坦的疙瘩;气候也分外温润分外融和,暖洋洋的仿佛要将人身上所有的惰性全数拖拉出来。人们遂也找了借口,要愁苦的就摆在脸上教别人看见,不去伪装微笑;要颓废的就放下随时注意挺直的腰杆,吊儿郎当的无所事事;要生气的就拨开大嗓门比比谁的音量高,反正你不怕我我也不怕你。
难怪当戴天出现在东郡最繁华的一条街上的时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相信无论是谁,只要他有一点点的怜悯之心,恐怕都不忍看到这样的景象--整条街居然都找不出一个正常的、精神奕奕的、对未来充满着憧憬和希望的人来。偏偏戴天不仅是个有怜悯之心的人,更是一个无法置他人苦难于不理的君子。
戴天感到很难过。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蓝色衫子,和走在街上的人并没有任何的不同。他想他应该能融入他们的,可他们却用思想告诉他,他很孤独。
他忍不住拉住一个小伙子,这小伙子有着很壮健的体魄,可故意把衣服穿得邋里邋遢,一副三天没有吃饭的样子。小伙子白了戴天一眼:“干什么啊你!”
戴天温和的说道:“我想找一个朋友,他叫做殷鸿飞!”他相信这里所有的人应该都能听懂“殷鸿飞”三个字,他原本还以为小伙子听到这三个字后肯定会对他很客气,甚至很恭敬的回答:“您应该去那儿找他!”,然后手指向王府的位置。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第一个字不仅不是尊称的“您”而是普通的“你”,也绝想不到对方的态度基本上把他当成了一个傻冒,还很不客气的甩开了他:“你来错地了,这里已经不姓殷,改姓李了。”
“李?”戴天开始沉思起来。他回想起以前有一天,藏花缠着要他教武功,他没有教,他说我来教你兵法。但他这个老师无疑是不成功的,藏花始终没有很深的领悟到兵法的要义,反倒是武功练得一流。殷鸿飞在这一点上和藏花是相象的,这个孤傲的男人,他完全是为了完成至高的剑术而生,对于剑术之外的东西,尤其是写尽了尔虞我诈的兵法,想必毫无兴趣可言。可他摆脱不了命运,他沿着自己的路走了很远,最后还是被命运拽回来,做他不快乐的王子,成为大千世界的一个俗人。然而,这条路真的适合他吗?
想到这里,戴天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在这世上,每个人或多或少地都会被命运安排去背负一些信念、责任和情感,然后自觉不自觉地改变自己、超越自己,终于变得自己也不再是自己。有许多人会试图去改变天定的道路,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可曾谁成功过?
没有任何人比戴天更明白天意不可违!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戴天在他二十六岁那年,因为一个偶然,已经决定了要改变自己的命数。
时至今日,戴天却后悔了。
飞花失瓣,难道不是他的责任?!
他必须为自己的过错负上责任,纵令孤独一生。
东郡王府,后花园凉亭。
是夜的风很冷,犀利得失去了春的气息。
一个背影宽厚的男子正正的站在亭子中央,仰头大喊:“你出来!”
回音缭绕,却无人应声。他又喊:“是人你就给我出来。”
仍旧无人应声。
男子再喊,这次鼓足了内气,喊出来全身衣诀飘飞:“我知道你不是人,你还不出来!”
“这便对了,我本就不是人嘛!我是妖,嘻嘻。”冷风忽止,一个黑影破空而来,娇娇饶饶地落在男子身边,一双柔若无骨的纤手轻轻搭向男子肩膀。
男子本来还很威风凛凛,被她这一搭,顿时软了半个身子。原本预备大声喝出的话也说得酥酥软软,“你……把他给放了吧!他以前对我也的确不错。”
妖精冷哼了一声,一只美手狠狠地插在腰上:“最见不得你这种虚伪的人。明明自己出卖了主子,还要装忠心。”
男子道:“我当初也不过请你教训他一下,让他醒醒,不要被南郡的那个女人给迷得晕晕乎乎的。谁知道,你竟淘气,变做我的样子出兵讨伐了他,还俘虏了他一个月。这惩罚够了,还是让他回来吧!”
妖精冷笑:“你还真以为我灭东郡是为了帮你啊?”
男子道:“可不要忘了,当初若不是我从东灵子那里救你回来,你现在只不过是个未成形的妖石!”
妖精哈哈大笑道:“殷鸿飞重用你这样的部下,是他走眼了;你以为我会念救命之恩,哈哈,是你瞎眼了。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我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男子怒道:“看来我的确救错了你?!好在现在也不晚,今天不是月明之夜,看我不灭了你这个妖怪。”
他蓦地抽起妖精搭在他肩上的手,闪电般一个反扣。妖精吃痛,啊的一声,没被抓住的那手挥舞起来,抓向男子天灵命门。男子低头、下腰,左腿环状扫出,直逼妖精下盘。妖精也不示弱,双腿跃起前踢,落点十分阴狠,竟是男子下处,男子哼了一声,右手一带,妖精踢出的脚便即无法着力,落了个空。男子没给妖精继续动手的机会,将妖精往天上一甩,就地抽出腰间佩刀,笔直上砍。这时妖精已从空中回落,头部直冲刀尖。
男子大笑道:“妖精,别人不知,你当我也不知。你的命门,就是你的后脑勺。可别怪我不怜香惜玉!恩哈哈!”
妖精也回以哈哈大笑,“李正,你莫以为我不知你心思。”忽然,她的手如发芽般向前生长,长速异常惊人,立即超过了她下落的速度,笔直伸向李正的手腕。待接近李正手腕的时候,其生长的形状竟变了,居然变做了一把钢刀的形状,直插断了李正的双手。
李正万料未及,一声惨叫,两只手掌和刀重重地落在地上。
妖精在空中一个回旋,缓缓落在李正面前。
她风情万种地笑了起来,用白玉般的美手挑起李正的下巴,摇着头说:“唉,你这人,长得倒是周正,可惜,心眼也太不周正了。看你的眼睛就看得出来。你看你的眼睛,黑又不黑彻底,乌也乌得模糊,一看啊,就不是好人。格格格格格格。你也恁贪心,想杀了我独吞东郡啊!真是,也不称称自己斤两。你呀,要有南郡那个戴天一半本事,我都舍不得杀你。”话未说完,只听李正得闷哼一声,嘴角流出黑血来。
妖精轻轻一推,李正便砰然倒地。
妖精看着李正的尸体,叹了口气:“如果不给你机会造反,恐怕你永远觉得自己是个忠臣。可惜呀,这世上只会有愚忠的人,而没有精忠的人,所以,人类一点也不难对付。父亲,孩儿请您放心,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绝对可以救你出来,占领这个世界,做我们妖界的花园!!!!!!!!!!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听得她的笑声滔滔不绝,夜却更沉寂了。
夜色中她的身影如烟花般寥寥散去,渐渐竟消失了。同那日小驴儿的消失一模一样。
凉亭旁丈许远处,有株枝大叶茂的梧桐树,很适合藏匿一个人。
果然,妖精方才消失,树旁就出现一个修长的身影。
是戴天。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通过东郡王府严密的守卫进来的,但只要戴天想去的地方,他就一定有办法进得去,这个勿庸置疑。
戴天喃喃道:“后脑勺?”
梧桐树旁戴天的身影也消失了。
妖精却出现了,她紧紧盯着戴天离去的方向,眉眼间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颜色。
她叹了口气,“为何,你注定是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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