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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山的要冲驻了日本军队，好象一根钉子钉在那里，这样既能监视那里的老百姓，又可以使躲进山的义勇队不敢轻易出山，把他们困死。
山口十分险要，好象山岗被锋利的刀切开似的，棕黄色的熔岩闪动着暗淡的光。四十几户的大屯子就含在山口里，寒风象一条蛇从山口钻进山沟，屯里有一条直通街，两边是一些青砖青瓦的古老房屋，清朝的时候在这里驻过兵。山顶上有一座烽火台，按顺序叫五台。屯子里最大的建筑物是一座关帝庙，五间连脊的瓦房，一人多高的青砖围墙，山风吹得房檐上的铃，叮当作响。一棵多年的松树从围墙里伸出碗口粗的枝叉，树上悬挂一口大钟。
漆黑的夜空象铁锅严严实实地扣在人们的头上，人们忘记饥饿，一个个紧紧地跟上。队伍由齐庆秀带路，鲁铁匠扛着机枪跟在后面。
陈大兴走出队伍，在旁边站住。等后面的李孝东走上来，他低声对孝东说：“我把赵石柱的小队变给你，打响后要狠一些。”
“当家的，你就放心吧。我要为娘，哥哥报仇。”李孝东心里明白，陈大兴对张占武是不放心的。
“好样的，去吧！”陈大兴听到李孝东的话，好象在黑暗中看见了他心中燃起的一团仇恨的火，带着这样的兄弟打仗是不会失利的。至于张占武是鬼是人打完仗就见分晓。
人们的身影从他的身边闪过，一个个迎着风，向前探着身子，好象憋足了向前冲击的力量。他知道在山沟里长久地闷下去，人们的勇气就会在饥饿和寒冷中消磨尽，队伍就会垮掉。现在非常需要打一仗，打了胜仗人们的心情就会振作起来。现在两支队伍合起来，人多枪多打胜这一仗是有把握的，可是张占武能不能同心合力呢？他总觉得张占武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隐藏着什么，于是，跃跃欲试和沉重地的心情，不知是什么滋味混合在一起。
队伍停在一片树林中，陈大兴和张占武来到前队。齐庆秀在黑暗中拉住他们的手说：“出了这片林子，就可以居高临下看到屯子。”
几个人滑下一条不太深的沟，又拉着树枝爬上去，来到树林的边缘，站到这里果然看见山下的屯子，从山下隐约传来狗的叫声，黑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齐庆秀说：“从这里摸下去，就可以到大庙的正门，大庙的后门正对屯子街口，必须从北面绕过去。”
“占武兄弟，我打庙的正门，你打庙的后门，听你的枪声为号。”
“行啊！大哥你说咋办，我就咋办。”他回身对跟在身边的杨安说：“快，带兄弟们下山。”
张占武、杨安、李孝东带着队伍下山了。他们悄悄地接近了屯子外围的土墙，静耳听听屯子里没有一点动静。人们躲在墙外的黑影中慢慢地向前移动，有人踏碎了冰，黑暗中这声音传得真远，于是一只狗叫起来，接着全屯的狗一齐发疯似的狂叫起来。
李孝东拉了杨安一把说：“敌人被惊动了，快跟我冲上去。”
他们刚冲到屯子的街口，有人爬在土庙的墙上喊着：“干什么的？”按着手电筒的光柱打过来。
杨安的枪法真准，他的匣子枪一举来个点射，手电筒被打灭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猫着腰靠着墙根冲过去，院墙上的机枪咯咯地响起来，打得冻土块横飞，两个人只好退到一座房子的后面，所有的人也跟着哗的一下退来。有的人吓得身子紧紧地靠在墙上不敢动弹，还有的人慌乱地寻找可以躲身的地方，混乱中有几个人被打倒在街口，他们甚至没有喊叫一声就死了。
张占武从后面跑上来，骂骂咧咧地喊着：“他妈拉巴子的，怎么搞的，怕什么？”
大庙里的机枪又是一阵猛烈的扫射，把房顶的砖瓦打得噼噼啪啪，碎片横飞。张占武的叫喊声也被淹没了。机枪扫射一停张占武指挥兄弟们打了两次齐射，他从墙后面探出头，看见子弹溜子象火虫一样乱飞，一颗流弹把他的大顶狐狸皮帽子掀掉了。一刹间他的脑袋渗出了冷汗，他明白：跟日本人打仗，绝不象抢钱、劫道那么容易，弄不好就要掉脑袋。很多人躲在墙后面，脑袋差不多缩到胸膛里，两次齐射都是对着天放的。张占武从枪声中断定陈大兴开始攻击大庙的正门，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个狡猾的念头：“在这样的火网下往前冲，等于白白送死，我不能把自己的这点血本陪出去。让陈大兴打吧！”于是他指挥兄弟们胡乱地打了两阵排子枪，可并不往前冲。
李孝东靠着墙根来到张占武的身边说：“咱们得往上冲啊！别蹲在这里放空枪啦。”
“李孝东，我们再等一会。”
“怕死啦！还能打鬼子。”李孝东气得手狠狠地在墙上拍了一下。弯着腰跑开了，他回到自己带来的二十几个人身边，领着他们跳进一家院子。这时前面一个柴草堆起火了，他借着火焰朝四周查看，他发现大庙左面有一家房子离大庙的院墙很近，只要爬上房顶，就可以看到大庙里的一切。因为张占武畏缩不前李孝东被激怒了，难怪当家的对他不放心，***心眼真多！李孝东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跟我上！”他第一个跳出院子，朝那座房子扑过去。
刚才李孝东从张占武的身边跑开的时候，杨安也在那里，他对张占武说：“舅舅，这节骨眼上，咱们可不能当孬种啊！叫兄弟们往前冲啊！”
“小安子，住嘴，你懂什么！”
可是杨安没有听舅舅的话，跟着李孝东跑了。张占武一伸手没有拉住。
李孝东跑到那座房子的后面，往下一蹲说：“快，踏着我的肩膀上去。”他觉得有人稳稳地踏上肩头，他扶着墙用力向上一挺站起来，肩上的人已经爬上房，随后李孝东也踏着别人的肩头爬上去。先上房的人拉了他一把，火光中他看清楚了。第一个上来的人竟是杨安。
杨安从别人手里拿过大枪压进子弹连连射击，打得大庙里的鬼子乱了套。鬼子兵纷纷钻到角落里，躲避子弹，几匹脱缰的战马，在院子里狂奔乱跳，直立起来在人们的头上舞动着前蹄。
“真是好枪法，好枪法！”李孝东觉得杨安和张占武的人品不一样。
黑暗中鬼子乱了一阵，稳定下来，机枪对准杨安和李孝东占踞的房顶扫射过来。
“爬下，爬下。”李孝东喊着，可是身边的几个人不听他的指挥，想跳下房子，刚刚站起来就被子弹打中了，挺着身子从房上摔下去。由于敌人分散了火力，陈大兴带人冲到大庙的正门前。
事情是这样的，原来庙里只住有四十多个敌人，可是下午牛洪率领马队忽然来到这里，使大庙里的敌人增加了抵抗能力。
自从他爹、哥哥被打死，家业被毁掉以后，仇恨的血常常在心中涌起来，他发誓要亲手杀死陈大兴。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有关“三江好”的消息时断时续，使他起居不安。他变得沉默不语，面孔灰暗冷酷，身上总是佩挂战刀，常常是一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身体挺直，脑袋一动不动，或者不知疲倦地面对墙壁站上几个钟头。每当这个时候横田就以欣赏的心情看着深深浸没在痛苦中的牛洪，牛洪每一微小的动作都颤动着他的心房。他心里想：“要控制整个满州，太需要这样的中国人啦！”于是他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走到牛洪的身边，热情地拍一下牛洪的肩头，使他从痛苦的思绪中走出来。
牛洪常常亲手烤打抓来的义勇军战士。他把抓来的人勒紧手指，县挂起来，用皮鞭抽打。直到把人打得皮肤裂开，皮鞭沾着血和肉，悬挂的人垂下头，停止呻吟为止。有时他用钉着铁钉的皮靴猛踢抗日战士的胸膛腹部，看着被他折磨的人在地上翻滚，从耳朵，鼻子，流出鲜血，直到他感到累了，才擦一擦头上的汗瘫痪在椅子上，只有在这时他的心情才得到满足。
这个时候横田一雄常常站在外面从窗户向里全神贯注地张望着，他已经摸透了他。横田一雄常常走过来，把衣服披在他的肩上，伸出大姆指说：“你真正的军人！”
今天他来到五台，想亲自打听一下有关陈大兴去向，如果弄个水落石出，他要带兵进山讨伐，他相信横田一雄会同意的。
在猛烈的杂乱的射击声中，小山屯沸腾起来。
当大庙里的敌人遭到杨安和李孝东的打击混乱起来的时候，牛洪挥动着指挥刀，操着熟练的日语吼叫着，终于控制了部下慌乱的情绪。一挺机枪不停地射击，把李孝东、杨安压住抬不头来，他有一个不能动摇的信念：“打下去，打下去！”他仍然不相信这些庄稼人能够打败装备精良的大日本皇军。
这时大庙的正门被攻破了。动摇了日军指挥官的意志，他决意突围出去，免遭被消灭的命运。至于牛洪他不知道打来的队伍就是‘三江好’如果他知道也许死也不肯逃走的。卫兵给他牵来马，他心不情愿地跨上马背，扶住鞍子。庙的后打开了，二挺机枪先是一阵猛烈地扫射，二十几匹战马挤出后门朝前冲去。牛洪拉紧缰绳，头伏在马脖子上，他的马被这狂奔的急流卷走啦。冲出去不远他前面的一匹马被打倒了，如果不是这样飞来的枪弹也许就结束了他的生命，他急忙抖动一下缰绳，他的马从那匹死马的身上跳过去。
张占武先是指挥兄弟们抵抗一阵，打倒了冲在前面的几匹马，当马队旋风似的扑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手下的弟兄们恐怖地散开了，躲进各家的院子。
“站住，站住！”张占武举着双枪喊叫着，但是一个人从他身边跑过去，几乎把他撞倒。
这时陈大兴已经从正门冲进庙里，李孝东、杨安也翻墙跳进去，和没有逃走的敌人展开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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